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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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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洞外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树影幢幢好似群魔乱舞。

洞内温暖安宁,如同一方屋宇。

燃烧的火堆发出轻微的“毕剥”声。

融融火光中,阿愚认真揽着怀里的人,盯着那人的脸,目光无比专注。

一个时辰前,那人受了惊吓,在江里泡了许久,呛了水,又被浮木乱石撞伤,现下赤身露体,皮肤青白,或轻或重的伤口处处可见。因为受寒和疼痛,双眼紧闭的脸看上去让人揪心。

阿愚抬起手——他的手腕上有一道不甚整齐的伤口,刚刚结痂,是方才为了放血给那人喝的时候用尖石划开的。他用带着伤的手把湿漉漉的乱发替那人拨到耳后,指尖轻抚,轻轻拭去额上沁出的冷汗,拇指在唇间流连。

他又亲了亲那人紧闭的眼睛。

贴得太近,那人急促的呼吸吹到他脸上,带起一片燥热。

阿愚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他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跳得他浑身上下燃起一种怪异的火焰,在体内游走乱窜,看不见,却让自己想做些什么。

他又用力搂紧了怀里的人。

方才浑身冰冷的人,这时候比他还热,阿愚知道是怎么回事。

羽衣族人鸟身蛇尾,体温冷于常人,就连血也是冷的,可普通人若是饮了,却有发热暖身的奇效。

自己当时心急,给那人喝的血似乎太多了,这会儿他呼出的气息热得几乎能点燃柴堆。他的四肢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吟,唇上的血肉干燥异常。

扣着他的下巴,阿愚把食指从他嘴中撤出,方一离开,怀里的人立刻用力地呼吸,呼出的气体几乎要灼伤阿愚的手背。

他的手无意识抓着什么,阿愚去握,他立刻攥住了,像抓一根救命的稻草,用力之大,死都不肯放手。

阿愚任由他攥着,额头贴着额头去试他的体温,试一次,再试一次,试着试着就不想分开了。

呼吸缠绕在一起,对着两片干裂的唇,他用力吻了下去。

贪恋着唇齿间的濡湿,对方无甚犹豫便接受了他,甚至还带着几分迫切。只是被夺了呼吸,几个弹指后,怀中之人不由自主开始挣扎。

阿愚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那些游走乱窜的火焰终于找到了归宿,顺着血脉一路游走,一寸寸点燃冰凉的血液,最终齐齐汇聚于下肢,一瞬间,双瞳变作赤红,巨大的蛇尾幻化而出,盘旋缠绕,自脚踝至膝盖,蜿蜒向上,终于,停在了某个隐蔽的位置。

蛇尾的冰冷滑腻像一股清泉,慰藉了昏迷中的人。像迷途之人望见灯火,像沙漠旅人望见甘泉,又像趋光的飞蛾,明知是死,也要奋不顾身扑向烛火。

阿愚又一次吻住了他,双唇相接的一刻,蛇尾对着向往已久的所在,猛然刺入。

那人身体一紧,一道深深的抓痕刻在阿愚肩膀,鲜血淋漓。

耳畔响起远古的呼唤,大荒之中,白鸟高鸣;目之所视,永夜将尽。

他寻找了许多年,或许,为的便是这一刻。

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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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柏风从未感觉过身体如此沉重。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这更像自己的灵魂附在了不可掌控的活物身上。沉重,却又有种诡异的放纵。

身体颠簸,他以为自己还在船上,随着江流轻轻晃动。可是,下一刻,裂开天地的雷暴,奔涌的江水,碎裂的船舶,人群绝望的嘶喊——

灾难的画面交织在眼前,他在冷汗淋漓中醒来。

视野一片模糊,光影晃动,手指一动,有巨大的阴影投下,他用力眨眼,目光聚焦,终于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五感纷纷归位,赤·裸的身体,分开的双腿,以及,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严柏风僵硬成了一具尸体。

阿愚双手捧着他的脸,红瞳映着漆黑的眉眼,满是欢愉。

严柏风双唇颤抖,声音喃喃,目光里写满了恐惧,“……你在做什么?”

阿愚的双唇落在眉心,“是我,是阿愚。”

“我问你在做什么?!”病中的嗓子瞬间破了音,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身体,再开口,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不要害怕,我们——”

“放开我!”严柏风挣扎着撑住地面,手脚疯狂地推拒,“放开,放开我!”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挣扎,那缠绕半身的蛇尾都紧紧箍住他的身体,肌肤相贴,不留一丝空隙。

蛇身冰凉滑腻,沾了不知名的液体,让他全身凉得透彻。

严柏风伏在地上,拼命干呕起来。

腹中无物,仅吐出一摊残存的黄色酸水,喉中火辣刺痛,他又拼命地咳,一直咳到声嘶力竭。

声音回荡在山洞中,异常刺耳。阿愚用力抱住他的肩膀,红瞳中满是担忧,“……你怎么了?”

严柏风没有回应他,一颗心如堕地狱。

怀里的人脱了力,像是又要昏迷过去,阿愚收起蛇尾,重新化作人形,小心翼翼把人翻过来,仔细看他的眼睛。

“我是阿愚,不要害怕……你还好吗?”

他还醒着,嘴唇动了动,阿愚凑过耳朵去听,勉强辨清了几个字。

终究……还是逃不过……

阿愚又去看他的眼睛,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空洞,脸上写满了绝望的认命。

阿愚摸摸他的头发,担忧地抱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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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人。”

一番挣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事情已经发生,对于自己现下的处境,好像“对方不是人类”这一惊人事实,都已变得无足轻重。

阿愚点点头,“我是羽衣族人。”

严柏风不知道、也不在乎什么羽衣族还是毛衣族,他把脸埋入手中,声音嘶哑,“……你为什么这么做。”

阿愚试探着扒他的手指,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想透过指缝看到他的脸,可惜他的手像是长在了脸上,怎么也不肯放下半分,阿愚只看到一点发红的眼角。

阿愚有些失落,他不明白严柏风为什么不肯看他。

“我很喜欢你,同你做这种事很开心。”

何止是开心,简直要开心坏了,可惜阿愚不会表达,只翻来覆去说着“开心”。

严柏风喉中发出一声冷呵,“我是男人,况且,我已经成过婚,有妻子了。”

阿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终于从掌心抬起目光,“我说,我是个男人,我有妻子,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初遇时候他以为这是个少年,心智未全开,孩子一般坦诚地招人喜欢。

孩子,呵,真是可笑,严柏风,你真是可笑。

一根稻草压垮骆驼,一缕音符绷断琴弦。

他的心里有着大厦倾覆一样的悲凉。

阿愚眨眨眼,“我很喜欢你——”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也喜欢我的吗?”

严柏风突然变得愤怒,“谁告诉你我喜欢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没有喜欢你!你我都是男人,我的妻子是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愚握住他激动到挥舞的双臂,目光中有些伤心,“可你明明就很喜欢啊。”又在严柏风再次发怒前解释,“方才睡着的时候,你也是很喜欢的啊。”

“我没有喜欢你!”

“你喜欢的。”

阿愚的目光是如此干净,像一泓清透的潭水,只一眼,便轻易映出了他的内心,映出他内心潜藏多年的恐惧。

和压抑已久的欲·望。

他突然丧失了争执下去的力气。

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

阿愚阖住他的双手,见他不再抗拒,复又高兴地揽住他的脖子,“我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我找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严柏风的声音毫无生气,“找我,从前你我并不相识,你为何会找我?”

阿愚在他颈上蹭了蹭,“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一直在找喜欢的人,找到了,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不用一个人了。”

“你喜欢男人?”

“我喜欢你。”

“……可你我都是男人。”

“我喜欢你呀。”

严柏风无法继续这个话题。

半晌,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不选自己的族人?”

“为什么要非要选自己的族人?更何况,我已经没有族人了。”

严柏风动作一顿,随即拉下颈上的手臂,让两人隔开两尺的距离,“他们去哪儿了?”

“消失了。”

“消失,为什么会消失?”

“不知道。我们原本有很多人,后来有一天,我被阿娘关起来,睡了很长的一觉。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消失了,我们的国也不见了,花鸟虫鱼,山河天地,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飞过很多海岛,走过很长的陆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沙漠,湖泊,山川,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无论哪里,都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踪迹,也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干净的眸子流淌出丝丝缕缕的伤心,“都没有了,就剩我了。”

严柏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你们究竟是什么?是妖怪吗?”

“不知道。”阿愚摇头,“妖怪就是和你们不一样的人吗?我还没有沉睡的时候,那时候有很多和你们不一样的人,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以国而分,也经常去到别的国。我的国叫黑齿国,羽衣族人生活在黑齿国,以鸟蛇为伴,我们可以御鸟御蛇,你看——”

他一招手,一青一赤两条桌腿粗的小蛇从岩缝中蜿蜒而出,对着靠在一起的两人轻轻点头。

严柏风能感觉到两条蛇的恐惧——难怪阿愚说抓蛇很容易,因为所有的蛇都怕他。

他的身上突然多了一件白色的羽衣,领口、衣襟间或有翠绿、朱红各色长羽点缀,融融火光下,绚丽非常,“这羽衣是我的羽毛所化。”

阿愚用羽衣将他裹起来,张开双臂,连人带衣一同抱在了怀里,用力收紧。

“我一个人,孤单了好久好久。”

“我等你很多很多年了。”

“你怎么才来找我呢?”

他的手指插·入严柏风散开的发间,“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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