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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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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自毁

严柏风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男子,病了一场。

十四五岁的年纪,本应跟着先生读书,亦或是跟着长辈学账,他却已经同人在勾栏瓦舍里谈生意。

对方欺他年少,见他衣着端肃,故作老成的样子,席间有意拿荤段子调侃他。他越不在意,对方便说得越露骨,放话身为长辈要替他父亲教他长长见识,若是连这种人间乐事都消受不起,那还谈什么生意。

翠鸿阁最漂亮的姑娘被叫到他身边,一左一右软语劝酒。纤纤柔荑,饱满朱唇,雪白□□,声音婉转,围绕在身畔,哪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还坐得住?可不是说什么便是什么。

偏他坐得住,肩背挺直,不仅坐得住,看向姑娘的目光还带着俯视般的怜悯,再看谈判的对方,更是含了若有若无的讥嘲。

——便只会这种手段?

对方被他气得拂袖而去,两个姑娘尚不甘心,欲施展些别的手段降服他,不为别的,也为了自己翠鸿阁最美双姝的面子。

红衣女子抚上他的脸,他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你的五官相貌偏淡,身形也略单薄,浓妆红衣虽能弥补,但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不妨试试别的风格。

又拿下黄衣女子探向自己腿间的手,你相貌浓烈,乍看虽有些俗艳,但若此风格走到极致,媚而不俗,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你身上挪开,反倒比背两句诗装内涵要好得多。

公子好生没有情趣!莫不是那里不行?

他只是看着对方微笑。

姑娘红了脸,悻悻退下。他招来小厮捏捏小腿,安心等着腿麻的不适感过去。

勾栏里戏曲已经开场,鼓弦锣板声起起落落,时快时慢的唱腔轻烟一样透过窗缝,飘入耳中。

“……提起此人名,叫人脑袋疼。他家是豪富,骡马又成群,有人敬奉他,便过太平春;有人惹了他,一家定遭瘟。若问此人名和姓,小霸王周通他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他细细一听,忍不住轻笑,小霸王周通,竟是一出阴差阳错的《花田错》。

小厮收了手。公子,可要回府?

罢了,时候还早,我想听完这出戏。

他们所在的本就是最好的包房,前窗对街,后窗虽隔了道走廊,却少有人走动,正是看戏的好所在。席中不少吃食一筷未动,他干脆赏了小厮,自己凭窗听起戏来。

戏曲演到第九场,扮演卞玑的小生穿了女装,正跟着春兰学女人姿态,虽刻意装得愚笨,严柏风却觉得,他举手投足间却比春兰更加风流婉转,更像一个羞答答的女子。待到周通一通乱抢,将卞玑误认作刘小姐抢回家中拜堂,那小生惊惶的神态动作更是像足了闺中姑娘。

剧情流畅,生旦净末丑各角色也不扭捏造作,严柏风看得十分畅快,原先谈生意不成的几许闷气也一扫而光。

他将奉茶的跑堂喊来,问明了那小生唤作玉九,便取了两块碎银,交代他转交玉九,权做打赏。

跑堂告谢离去。

戏已落幕,小厮仍未吃完,见他起身,忙忙一抹嘴爬起,公子——

他摆手,你接着吃罢,我下去看看,走时再来唤你。

他下了楼,一路打听着去往后台,穿过一片五颜六色的人群,来到了玉九换衣梳妆的隔间。

隔间里传出谈话声,模糊不清,掀起帘布,竹编的垂帘缝隙中,隐隐看到靠在一起的两人。

他迈入其中,卷起一角垂帘,欲道一声“搅扰了”,却被面前景色惊得失了声。

靠在一起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扮演小霸王周通的汉子,身形高大,面貌粗黑,压着身下的人畅快行事。

而被他压在身下,斜对着门口的,却不是什么女人,正是玉九。

此时他已经脱了戏服,拆掉头面,只穿一身素色里衣,唯有脸上油彩未去,神情似痛苦,更似欢愉。

破碎的呻·吟自口中溢出,一扬三转,啊,啊,春兰姐救我!

黑脸的周通狂妄地笑,哟,小宝贝在这儿呢,我来救你!

说罢,拉着头发将人下巴抬起。。

玉九高吟一声,反手攀住周通的脖子,啊,给你都给你,今日要什么都给你!

只今日?那明日呢,后日呢,以后的日日呢?

啊我要死了,都是你的!

桌案剧烈地晃,剧烈地响,晃动的光影中,两个身影彻底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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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早已不记得,甚至忘了唤等候自己的小厮。失魂落魄行了几条街,被路人撞偏,这才如梦初醒,当即逃至路边吐得昏天黑地。

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散发着酸腐的气息,有路人上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他神经质地一个抽搐,别动我!

来人缩回手去,什么呀,又不是要吃了你。

他慢慢回神,冲着来人挤出一个笑,抱歉,在下只是,怕污了足下的衣衫鞋履。

来人后退半步,哦,无妨。你没事吧?可要去看大夫?

不用了,我只是一时贪食,多吃了东西。

身体某处的变化已经慢慢回复,他撑地起身,一拱手,告辞。

不等来人回应,他无视脚底虚浮,匆匆离开。

他从后院小门回府,除了洒扫的下人,没有惊动任何人,穿过游廊的时候,主屋内肆意的笑声传遍庭院。

长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公子,后天甥少爷满百日,姑奶奶带回来给夫人老夫人看,请老夫人赐名,这会儿离着进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听说甥少爷眉眼长得很像您,公子可要过去看看?

我累了,需要休息,你下去吧,先不要通报我回来的消息。

下人应声离去。

五脏虚脱,额头剧痛,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休息,然而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那交·媾的画面,和着咿咿呀呀的曲子,一遍遍闪现。

鼻端似乎也出现了腥膻的气味,腹中再次翻涌,却吐无可吐,身上阵阵冷汗,想起身,只是腿软,试探半天也没站起来,最终瘫靠在了床脚旁边。

夜里噩梦纠缠,不堪的画面来回交替,自己原本是浮在高空俯视的,玉九的手在周通身上又抓又挠,男人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扣住玉九的腰,二人的动作一览无余。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视野转换,他的眼前忽然变作了起伏的桌案,叮当作响的各色彩瓶,一枚铜镜倒扣在桌角。

他挣脱不得,只能尽力伸出手,试着将铜镜反转,待看清了镜中人的模样,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那是他自己的样子。

身体某处的变化怎么也无法忽视,那些焦躁、热意,还有无处发泄的怒火紧紧缠绕着他,怎么也不得解脱。

他用力咬着牙根,不去碰,不去想,把自己当成了一具尸体。

睁眼到天明。

他病了,吃不下,睡不着,却无法跟任何人说。

人前装作无事的样子,吃喝照旧,却在席间中途离开,把吃过的一切吐得一干二净,收拾好自己,再重新回到席间。

祖母给长姐的儿子取名翎儿,席间当着众宾客的面将翎儿塞到他怀中,笑眯眯道,翎儿翎儿,问问舅舅,什么时候我会有表弟呀?

众人跟着一起起哄。

长姐点点儿子的小脸,你说我给舅舅做儿子也可以呀。

席间又是一阵哄笑。

他几乎托不住怀里的小小婴儿。

他未来的岳父单独约他,开门见山问他对婚事的看法,道他和阿音,当年虽是长辈的玩笑,但若真的能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况且两人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如果可以,两人不妨先把婚事定了。

他在心底苦笑,当初他也曾以为会和阿音成婚生子,他也曾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如果是三天之前提起,他即便心中没有如何欢呼雀跃,可点头应允却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现在,他如何点得了头?

阿音赞他君子,克己守礼,从不逾规,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因为无欲,所以从容。

就像对那两个翠鸿阁的姑娘,既无欲,又何须克己?

阿音值得更好的幸福,他不能点头。

可如果嫁无可嫁,阿音又该怎么办呢?

在未来岳父第二次提起婚事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梅家的困境。

没有爱情,阿音也是自己的妹妹。原本求亲的才俊不再上门,阿音能选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无甚家财的普通人家,可阿音再美,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了美色娶个娘家无底洞一样的妻子呢?贫贱夫妻百事衰,日日为了债务奔波,谁又能保证他在一时冲动之后不会后悔,不会因为银钱而欺侮阿音?

另一种,则是不缺田产的有钱人,换句话说,便是高价‘卖掉’阿音,用她的聘礼填补家中的窟窿,这样,阿音将更无尊严可谈。

无论哪一种,阿音的婚姻,都将与幸福无缘。

他突然明白了该怎么做。

严家的先祖都看着他,严家的女人都要依靠他,严家不能在他手里无声中断,人,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活。

如果他终究无法避免要选择一个女人成婚生子,那个女人,一定会是阿音。这样,他便可以一生对她好,即便是假装,他也能装一辈子。

至少,有人可以获得幸福。

有人可以保住面子。

有人,可以在与世长辞的时候,能够对先祖有所交代,安心闭眼。

至于他自己,至于那些永远都无法与别人说的欲·望,就当他们不曾存在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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