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洗漱完毕，顾小白扶着林素走出浴室，拿了吹风机帮他吹头发。忽然想起进门时放在鞋柜上的药，赶紧跑过去拿过来。

顾小白哎呀了一声，“刚刚我们买的红花油忘了给秦总和叶哥了。”

林素想了想说：“明天早上给吧，这么晚再去敲门打扰也不太好。”

让林素吃了药，顾小白拿了一瓶红花油给他素抹。睡觉前把两人脱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滚筒洗衣机他是第一次用，摸索了半天才启动。

看着液晶显示上四十五分钟，顾小白打着哈欠习惯性回到林素屋里睡觉。

次日一早，顾小白被震动声吵醒。他伸手捞过手机，关闭闹铃。

顾小白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昨晚洗的衣服，忙得拖鞋都来不及穿，一阵风似的刮到洗衣机前，把衣服拿到阳台上晾着。

幸好是夏天，烘干过的衣服，一个小时就能干。

龙九的大风鼎不知道什么时候显了形，稳稳当当摆在茶几上。

顾小白伸头往里看，兽型的龙九盘成一团，长长的身躯和尾巴把头围在中间，黑色的鳞片上泛着柔和的白光，背上的绒毛又细又轻盈，像浮动的海草。

以前碍于忌惮，他还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不禁有些出神。他神情中更多的，是对神圣物种的着迷，这一点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小白秉着呼吸，生怕惊动了龙九。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屋里传来动静，林素打开门喊了一声：“小白，你在看什么？”

他话音刚落，顾小白面前的大风鼎像被吸进了某个暴风眼，瞬间消失。

林素：“……”

顾小白起身道：“你起来啦。”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八点多，走到阳台把晒干的衣服取下，说：“我换下衣服，然后下楼给你买点吃的。”

林素自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支着双拐走到沙发旁坐下，“好啊。”

等顾小白换完衣服出来，又道：“小白，我在家里衣橱最上方靠左的那个柜子里放了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银行卡，你等会回去的时候帮我拿过来吧。”

顾小白：“嗯，行。”

林素说：“密码是XXXXXX。”

顾小白吓了一跳，“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林素笑道：“你回来的时候去银行取三千块钱出来，我们平时开销要用的。”

顾小白“哦”了一声。孤儿院给他的那五百块大洋已经快用尽了。

为了略微报答一下叶辉和秦总，顾小白顺便也给他们带了早餐。两个肉包加一杯豆浆，再带上红花油，贴心地挂在了他们各自家门的把手上。

吃完早餐，顾小白道：“我还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吧，总麻烦叶哥怪不好意思的。”

林素点点头，“嗯，那你注意安全。那个，你守护神跟你走吧？”

看出林素的忐忑，顾小白道：“林素，你别害怕。它就是有时候生气，会刮刮风下下雨什么的，我们是自己人，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顾小白这么一说，过往生活忽然变得有迹可循。林素想起之前酒吧包厢无端漏水的场景，以及家里发生过一次台风过境般的凌乱，回想当时顾小白有口难言的表情，林素心下了然，也不再害怕。

回家中途需要倒一趟车，顾小白从中转站下，准备换乘另一辆。找车途中忽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那声音由远及近，顾小白环顾一圈没看到人影。

但声音及其耳熟。

在龙九的提醒下，他终于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从两辆车狭窄的缝隙中穿行过来。

顾小白在学校是小透明，朋友什么的都属于妄想，之所以能记得这个声音，是因为声音的主人是他们班的班长。

“班长？”顾小白有点惊讶，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男生身量比顾小白高一个头，身上背着个双肩包，问道：“你怎么不回学校拿毕业证？志愿上网填了吗？”

顾小白一拍脑门，懊恼说：“哎呀，我忘记了！”

男生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那你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吗？

顾小白茫然地摇了摇头，

瞧他这副没有半点紧迫感的样子，男生有点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这种事你都能忘，你的心啊——”

他的手刚接触到顾小白的发梢立马就被弹了出去，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不受控制地旋转两圈，跌坐在地。

男生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有些惊惧地看着顾小白，“你……刚刚做了什么？”

顾小白头上趴着个祖宗，谁敢拍他头谁倒霉。

他把男生扶起来，感激道：“班长，今天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男生把沾了灰的手放再裤子上蹭了蹭，古怪地看着顾小白。以前在学校他和顾小白很少交流，但高考是件大事，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失之交臂。

男生知道顾小白是孤儿，脑袋里脑补出他在工地上搬砖的场景，同情地说：“没事，你今天还来得及。好好加油吧，我今天回学校从班主任那看到了你的分数，刚好过本市三本分数线。当然了，如果你想去外地的话也可以。”

顾小白深知自己那点斤两，当初高考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落榜准备，现在听男生这么一说，脸上笑容堪比太阳，“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都没报太大希望。”

男生作为班长，深受老师传染，单说言行最起码有三分像，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妄自菲薄，我们都相信你。”

顾小白深受鼓舞，沉浸在喜悦中不可自拔，说了很多句谢谢，搞得跟中了彩票一样。

男生伸出手下意识想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转念又想起刚才的情景，伸到半途缩了回去，他掏出手机，“我建了个班级群，加一下，以后有空可以一起聚聚。”

顾小白自己手机没有联网，他拿出秦勉给的手机扫二维码。

班长没想到一贫如洗的顾小白能用上这么贵的手机，问：“你发财啦？”

顾小白有些纳闷，见对方盯着自己的手机看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哦，这是公司给配的手机，不是我自己的。”

班长意味不明地说：“那你这公司待遇还真好。”

在日头底下晒了好几分钟，龙九有些不耐烦，“说完没，说完就走。”

顾小白心里也着急回学校，对男生道：“班长，那我们先走了。”

男生眼神奇怪地看他，“你们？”

顾小白陡然反应过来，挠了挠耳后，“口误，我是说我先走了。”

知道顾小白要忙着填志愿，男生点头道：“好，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顾小白改了乘坐路线，赶往学校，中间倒腾了三次车。中途叶辉打电话过来问他为什么不等自己开车送，顾小白解释说时间上不赶，自己做公交一样的，难得周末让他好好休息。

顾小白还说自己要回学校一趟，可能要下午才能过去。叶辉让他不要担心，林素午餐他包了。

到学校时，差不多中午十一点。

顾小白本来打算直接去办公室找老师的，转念想了想，又不太抱希望地先去自己的班级。没想到班主任居然在，屋里还有一名同学和家长。

周亚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抬起头不怀好意地从上到下瞥了一眼顾小白，提高音量道：“顾同学你也来啦。”

那边和家长说话的班主任从手中的文件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低下头整理文件，招呼道：“顾小白你来的正好，你毕业照、毕业证和个人档案还没领走呢，全班就你最后，你志愿填了没有？”

顾小白走近说：“还没有。”

班主任是个女的，脸上架着个黑色眼镜，说话字正腔圆，“我看了你的分数，能上三本，你有没有想去的学校理想的学校？”

顾小白张口要回答，站在老师旁边的男家长抢话道：“这么巧啊，我们家亚辉也刚好够三本分数线。”

他那一脸喜气的样子，跟平地捡了个大元宝似的，感慨地说：“这小兔崽子整天不学好，我们家对他考大学都不报希望了，原本打算送他去学点手艺，没想到一查分数居然考上了，嘿真是扬眉吐气。”

顾小白十分给面的说：“恭喜。”

周亚辉靠在讲台上嘚瑟地抖腿，故作谦虚道：“有什么好恭喜的，你不也考上了么。”

顾小白问班主任，“老师，我想留在本市上大学。”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表格上滑动，停在一处说：“你的分数比周亚辉同学高，留在本市没问题。”

顾小白伸头看了一眼自己分数。

刚才站门口的时候周亚辉爸爸正和班主任讨论周亚辉去外地哪个大学更好，这个意外之喜使他们慎之又慎，纠结的不到最后一刻不下决定。

高考后顾小白就把高考指南研究透了，对本市的大学有所了解，当时他看的都是三本以及专科的学校资料，想着如果三本上不了就上个专科。

如今知道分数，心里立马敲定自己中意的学校。

顾小白等了一会儿，周亚辉的爸爸一会儿问那个学校好，一会又说这个学校占地平方这么小，估计没啥实力，一会儿又说离家远，一会儿又说学计算机容易秃头，无论老师如何建议，他总能找出反对的理由。

就好像他儿子在相亲，公公觉得哪个女生都配不上他儿子一样。

班主任说的嘴皮子都干了，实在是没耐心跟他掰扯，就起身对顾小白说：“你跟我去办公室，我给你拿东西。周爸爸，还剩半天时间呢，你和家人再好好商量商量，主要还是以孩子的意愿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