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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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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你要小心。”裴怜尘忽地想起了上次掳走自己的人,“开天会中,有人与食心魔共生,那东西吞噬欲念繁衍,很可能早不止他一个。”

云无囿手一颤,带着木傀儡哗啦啦地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云无囿说:“师父,开阵的那天,你不要来好不好?”

“不好。”裴怜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云无囿讪讪地垂下头,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怕师父来了,就回不去了。”

裴怜尘听他这样说,心里不知从何处燃起一股无名火,想要给这臭小子一点教训,他如此想着,也就如此做了,砰地一声变成了光团飞过去,狠狠撞在了那木傀儡头上,哗啦一声木傀儡又倒在地上,幸好云无囿这次有防备,牢牢抓住了脑袋,没让脑袋滚出去。

光团在半空里打了个滚,落回了放在岸边的衣服堆里,只一眨眼又化成了人形,扯起件贴身的素袍裹在了身上。

“你说你没有把握?没有把握,你怎么敢自己去的?!程小满,你要是没有把握,我现在立刻去救你,反正最差也不过一死。”裴怜尘光着脚朝木傀儡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没有五官的脑袋,原本应是眼睛的位子,只有两团幽微的灵光,他知道云无囿的神识正通过木傀儡看着自己。

“师父,别生气,不要来。”木傀儡眼窝中的微光闪了闪。

裴怜尘莫名从一个傀儡的脸上看出了点儿心虚,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俯身伸出手:“先起来。”

木傀儡喀啦作响地坐起身,犹犹豫豫地,将手搭在了裴怜尘掌心。

裴怜尘正要握住对方的手拉他起来,没想到此时变故陡生,那木傀儡忽然一反手抓住了裴怜尘的手腕,将他狠狠往下一拉。

裴怜尘猝不及防地摔在在了木傀儡怀里,那木傀儡浑身都硬梆梆的,痛得裴怜尘轻轻吸了口凉气。

“对、对不起。”木傀儡眼窝里的微光闪得更快了,“刚刚这个木傀儡忽然有点失控,想要对师父不利。”

“是嘛?”裴怜尘将头抵在傀儡肩上,闭了闭眼睛,冷冰冰的,带着阴冷腐朽的气味,他只能靠记忆和想象,去还原云无囿身上的温度和香气。

“是的。”云无囿说。

裴怜尘懒得去深究,只是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说:“小满,你去哪里都好,别丢下我。”

云无囿没有说话。

裴怜尘仰起头凑近了,因为对面是木傀儡,因此他的胆子大了些,近得几乎快要吻上去,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木傀儡脸上那两团空洞的微光问:“这样近,你会觉得难受吗?”

木傀儡微微晃了晃,依然没有出声。

“你说你斩去过有关我刚从恶渊出来时的一些记忆,”裴怜尘见他不答话,就当他是接受的,索性自己说了下去,“是,斩去记忆是无情道修常用的手段,可是小满,你真的在修无情道吗?你吃了那么多凝心丹,为什么还如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

“我······”云无囿飞快地想着要如何辩解,只是还不等他想到,裴怜尘又说——

“我总在想,你为什么要骗我呢?”裴怜尘也不管他是否回答,心中已经笃定了答案,有些惘然地说,“是不是因为觉得太过不堪,不愿回想?”

“不是!当然不是!”云无囿有些着急地说,可却也解释不出什么。该怎么说呢?是自己不配,是自己不敢,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哪里有胆子同师父言明?

“既然不是······”裴怜尘忽然抬手勾住了木傀儡的后颈,那身随手裹上的素袍早就因为动作而敞开来,摇摇欲坠地挂在臂弯,在秋夜的风里摇曳出一片融融春光。

“······倘若如今我偏要做那些事,你怎么办?”

云无囿愣住了,他只能通过神识模糊地看见眼前的景象,并不能真真切切地触碰到裴怜尘的身体,可那想象中的一抹柔软莹腻,销魂蚀骨,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他真怕自己一时色迷心窍,用这脏兮兮的木头傀儡,对师父做下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因此一动也不敢动。

裴怜尘拥着他,隔着冰冷的木傀儡,隔着不度山和怀思坪,柔声问他:“无终雪山上,你说的那个意中人,是不是我?”

木傀儡搭在裴怜尘腰侧的手一僵,有些失控地用力握下去,裴怜尘身上一软,跌坐在了木傀儡腰胯间处,腿根柔嫩的肌肤猝不及防撞上了冷硬的木头,裴怜尘吃痛,皱眉轻哼了声,身体下意识的颤动传递到滞涩笨重的木傀儡身上,像是一片轻羽飘落在水面上激起涟漪,忽然就一圈圈扩散,那些细微的震颤无限放大开来,牵连出了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剧烈摇晃。

木傀儡惊慌而笨拙地想要躲开,可是它的躯壳太过僵硬,跨坐在它上面的那具身体又太软,它一抬腰或一屈腿就会狠狠撞上那片柔软,似飘摇的水草随着浪花起伏,总能落回它怀里。

他们离得那样近,好像对交颈的鸳鸯。

幸而这里的郊外足够偏僻,否则若是有路人行过,月光昏昏树影重重,恐怕要误以为有人在此苟合。

木傀儡不敢再乱动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裴怜尘靠在木傀儡的怀中,用自己温软的皮肉贴着对方的,意犹未尽似的微微张着唇,轻轻呼出一些浅淡的笑意。

将脸面和德行都抛在脑后,对自己的徒儿行勾引之事,这很不应该。幸好,看云无囿的反应,自己大概是赌对了。

木傀儡的眼窝中微光闪烁,久久没有出声。

“回答我呀。”裴怜尘语气里有些小小的抱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伙还在怕什么?又问了一遍:“你的意中人,是不是我?”

云无囿沉默片刻,答非所问地小声说:“师父·····好漂亮。”

“小满······”裴怜尘心下了然,索性不再去强求云无囿的回答了,“我知道,眼下说这些不是时候,你或许也不想听,可我又怕,若是不赶紧说出口,会不会再也没有机会同你说······”

云无囿隐约预感到裴怜尘要说的话,下意识地阻止道:“师父,别——”

如果听了裴怜尘要说的话——云无囿惊恐地想到,那自己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真的不会临阵脱逃吗?

“我早就心悦于你,无法自拔了。”裴怜尘自顾自地说,“我顾不得什么廉耻伦常,恨不得立刻去见你,抱着你,再也不要同你分开,所以······阵开之时,无论生死,让我同你在一起吧。你要是愿意,我和你生死同归;你要是不愿意,就只当我同其他没来得及逃出的人一样,是个倒霉鬼而已,和你无关。”

夜风静静地吹拂着,没有人答话。

裴怜尘拥着一块木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无囿已经溜走了。

裴怜尘拢好衣袍站起身,挥了挥手,召来真火将那木傀儡烧了个干净。

夜风很凉,裴怜尘重新走回河边,借着月光打量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心想,这是怎样一个倒霉鬼呢,总是因己身的怯懦犹豫在不停地失去和错过,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想说的话,对方却不敢听。

也无所谓了,前路未卜,还不知道往后有没有机会这样清清楚楚地说出来,能说出口,总比来不及说要好。

同一片夜空下,不度山之上,云无囿惊慌失措地从木傀儡中收回自己的神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匆匆忙忙地逃走,没有听清裴怜尘后面说的话,可是已经听见了那句“我早就心悦于你”。

原来就算是鱼目混珠,混得足够久,等到旁的珍珠都不见了,也真的能被人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啊,云无囿晕晕乎乎地想着。

终于得偿所愿,可云无囿心中却没有多少欣喜。

问往祈来阵的布置比想象中还要耗费心神,叶疏和能力不够,白非梦又遭逢意外,没有人能帮他控制阵法的逆向指令。

而开天会的规模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从前那些不敢冒头的支持者如今看到易羽伦的态度,都纷纷响应。

虽说天谨司在计划提前杀进来,可这一路必然危险重重,单单就实际情况来说,他其实不太支持这样硬碰硬的选择。

更何况,他不想要裴怜尘跟着天谨司一起杀进来,这里太危险了。

云无囿垂下眼,伸手握住腰间的玉佩。

这里面还留着一道可以用来斩缘的剑意,如果现在斩缘,裴怜尘将会忘记不度山中的自己,只需要让李无错随便找个理有安排他撤离,他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云无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玉佩。

尽管千难万难,还没到最后一刻,他舍不得将缘分就此斩断。

何况师父才刚说了爱他,余生或许没有多少时日了,他贪心地想再被多爱一会儿。

又或许,师父真的会有办法来救他出去呢?云无囿刚刚想到这一点,心里忽然猛地一揪——恶渊下的事,不能再重演一遍了!

云无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思绪却无法克制地飘远了,若是师父真的来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他一边提心吊胆,又一边难以自控地想象起来。师父会像话本里一样、挟着这世上最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么?

在世界崩毁之前,当着所有人的——敌人的、友人的、陌生人的面,同他说最动听的情话、最坚定的誓言······云无囿不切实际地幻想着,眼中浮现出一点恍惚的笑意。

夜已经深了。

云无囿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方才不应该落荒而逃的,至少应该听完师父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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