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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长沉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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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囿将开阵的地点选定在大夏西北边境的不度山,是因为他经过数次勘测,发现此地山脉中有着远强过其他地方的灵流波动。

有这样的地利,布阵时能借到的威势会成倍增强,也就是说,他甚至能够以如今的修为,布下媲美化神期威力的大阵,到时候自己想要扭转局面,便容易得多。

而易羽伦疑心山里有好东西,吩咐修士们往下挖。云无囿阻拦了几次未果,也瞧出易羽伦是在防备自己,做了第二手准备——若到时问往祈来阵不开,这家伙恐怕要夺走山体中的宝物。

就这样一连挖了七八日,竟然挖出了一片前“人”留下的遗迹。

山体之中竟有一片巨大的、形似迷宫的通道,上下左右皆用石板铺就,刻着形似游鱼的简单花纹。

挖出这通道之后,没有人再敢往里去了,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不是什么具体的话语,也很难说是生物还是风雷雨电,那像是一种悠长的、绵延万年的低啸,带着不怒自威的庄严,让所有人心中都为之一震,不敢靠近。

那是比散落在大地各处的“龙脉”更为汹涌澎湃的东西,所有人都在猜测,那是源头,又或者是终点。

就连易羽伦也不敢再往前去,只能每日徘徊在那些通道的入口,望着黑暗中那浓郁到让人心慌的灵气兴叹。

云无囿再次“梦”到了沉木。

“你知道那是什么。”云无囿肯定地说。

“知道。”沉木点点头,“你也算没辜负我的期望,和我想的一样,选定了这里布阵。你是想借此地的势增强自己的力量吧,你我都是赌徒。”

云无囿嗤笑一声:“说说吧,你想做什么?让我看看你的筹码够不够诱人,我再决定跟不跟。”

沉木安静了片刻,笑了一声,说:“你应当在书上看见过古时的传说,最初的那些古神们,不会让凡世见证他们的陨落,寿终之前都会前往太初之地,从天地间来,回天地间去。那些通道是古神们修建的往生路。往里走,会去到一个叫做镜渊的地方,镜渊之下,有着大地灵脉之源,太初泉。”

“所以呢?我还并不想走往生路。”云无囿淡淡地说。

“可是我想。”沉木好整以暇地看着云无囿,慢慢地、十分愉悦地说,“我要去太初泉之中,用我身上的天罚污染人间的灵脉。”

云无囿微微蹙起眉头,一时还有些不明白沉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时候,只要是吐纳灵气的修行者,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会染上天罚。只要我自尽,天罚失了目标,便会涌向这世上所有修士,让他们形魂俱灭,那一瞬间返还给天地的灵气,足以抵消问往祈来阵带来的毁灭。”沉木笑起来,“而你,除了开阵,带上你认为需要活着的修士离开之外,别无选择。”

“你凭什么替所有人做决定。”云无囿问。

“我只是提前将人间还给人们。若非如此,开天会永远不会消失在这世上。或许这几百年沉寂了,但下一个百年呢?总会有人跃跃欲试。”沉木说,“何必再等寻常人中觉醒下一个追云,让上古逐神之战重演?我给你选的,是一条两全其美的路。”

云无囿沉默了下去,沉木说得不无道理。

最早的时候,那些有“天生之力”的人还不太会使用自己的能力,和其他人之间的分别也没有那样大,用灵力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和用双手去做,花费的时间差不了太远。

可是现在,经过了数千年的演变,修士们动用灵力能做到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人所能想象的范畴。

大夏皇室祖宗成法规定要与修士划清界限,实则也是防备修士插手政事、决定寻常人的命运。

但眼下,自先皇打破规定借修士之力弑兄夺位,天谨司便从单单监察修士、半脚踏入与人皇共治四方的情境。

而后天谨司中又经数次人事更迭,在现任指挥使李无错的经营下如日中天,两方如今其实已经处在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互相之间的平衡,进一步退一步可能都会破碎。

现任人皇与李无错私交尚好,视彼此为能够信赖的朋友。但寻常人的寿数和修士相差太远,若是现任人皇故去,他的某一代后人不愿与天谨司分权,那么两方迟早会迎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大夏的土地上,又怎容二主呢?

这还只是大夏,大夏之外众多大大小小的国度,各有各的困境。

太过悬殊的能力必然引来倾轧,这是自古以来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更何况人族之外还有妖,内忧外患,从未断绝。

“想明白了?”沉木又是笑,“想明白了,我给你三日,到时候就快些带着师父走吧。”

话音未落,云无囿猝然从“梦中”惊醒。

云无囿愣怔了片刻,匆忙起身披上了衣服,在周身展开了个小小的闭目塞听阵,大步走了出去。

沉木说得不无道理,但他不能让沉木借天罚杀掉这世上所有无法离开的修士。

沉木要他来选择能走的人,可是凭什么呢?自己凭什么做决定旁人生死的人?

他想过沉木要夺舍自己、要抢走师父、要毁掉这个人间、要去寻仙登神,他挖空心思想在问往祈来阵上做手脚,阻止阵法开启,可他确实漏掉了这个可能性——

沉木要的是“云无囿”和裴怜尘去做万年逍遥眷侣。

至于这个“云无囿”究竟是哪一个云无囿,或许无所谓。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连自身都不惜摆上桌做筹码。

但既然对方已经下了这样大的赌注,那自己若是不跟,这赌局还有什么意思呢?

腰间挂着的护身符隐隐有些发烫,云无囿低头看了一眼,是裴怜尘亲手做的,在他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强行绑在自己腰带上的。

大概是预见到了某种危险,那护身符正在警示自己。

云无囿伸手轻轻握住那护身符摩梭了一下,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脚步却没有停。

他有一个猜测需要去验证,也有一件事需要赌一把。

······

远在求如城的裴怜尘从睡梦中惊醒,心口砰砰直跳。当初他那块碎裂命牌上的魂息已经很淡很淡了,所以他在做护身符的时候也刻入了自己一缕魂息。

云无囿有危险?裴怜尘忧心忡忡地攥紧了被子,而后晃了晃脑袋定定神。

不、不太可能。

开天会要指望云无囿开问往祈来阵,应当会好好保护他。

那自己又为何如此心慌呢?

裴怜尘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差不多冷静下来了,立刻联络上了李无错,让他借灵舆图仔细盯着不度山是否有异常。

而后裴怜尘一个人悄悄策马出了城——御剑会有灵气波动,可能会被旁人察觉,这种时候,最笨的法子反倒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他越过了怀思坪,将马拴在树旁,独自来到了帝休河畔,远远地瞧见正在巡逻的傀儡。

傀儡的脑袋转了过来,眼窝中发着幽幽的绿光。

裴怜尘藏在芦苇荡中,傀儡没有发现他。

护身符中的那一缕魂息已经在他能感应的范围之内了,他发现云无囿似乎并没有挪动位子,只是一直呆在不度山中某一个地方。

裴怜尘些微放下心来,但那股隐约的慌张还是挥之不去,他斟酌片刻,以他现在的修为,若是小心谨慎些,应当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于是他决定趁月黑风高,悄悄越过帝休河,潜入不度山中去找云无囿。

他顾不上是不是可能会打草惊蛇,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他首先要确定云无囿是安全的。

刚过帝休河,岸边的阵法倏地亮起,刚刚行过的巡逻傀儡忽地调转了方向,提刀向这边冲了过来,一刀劈向河边的芦苇丛!

夜空下扬起漫天飘飘荡荡的芦花,像雪一样。

芦花落进之后,那傀儡摇摇晃晃地走出芦苇荡,被自己的左脚绊了个跟头。

傀儡的脚太长了,裴怜尘还很不习惯,摔得晕头转向的。

他抬起头四下里看了看,傀儡的眼窝里淡蓝色的微光一闪一闪。

附近暂时没有其他人或傀儡,裴怜尘松了口气,撅着屁股爬起来,习惯了一下新的手脚,大步往前跑去。

只要接下来能遇见其他傀儡守卫,他就能用魂体一路附身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地混进其中。

······

与此同时,云无囿正沿着那些古神修筑的“往生路”朝前走。

走在这条石板拼成的通道中时,云无囿才明白过来上面刻着的花纹是何用意。

就像是鱼群游归大海,在外飘零的生命终于回到了故地。

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也或许只有一步、一瞬,云无囿终于走到了出口,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巨大环形石台,共有九层,每一层都伫立着一圈圈的神像。

那些神像生得千奇百怪,眉眼低垂,含笑望着最中央那似乎瞧不见底的浩渺深渊。

“他们的肉身会化为岩石,而神魂则没入泉水。”沉木站在石台边缘,深渊底下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大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云无囿要很仔细去分辨,才能从那地底吟啸的灵流中听出沉木的声音。

“不知道我死之后,会变成什么。”沉木回身看向云无囿,“或许什么也不剩下吧。”

说完,沉木后退一步,坠下了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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