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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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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愈大,逐渐看不清远方,院中枯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黑鸹,“呀——呀——”地叫着,不住嘶鸣。

岑闵莫名起了些怜悯之心,起身掰了块糕点,扔到树下。

此鸹并未被惊走,而是似有灵性般歪了歪头,用豆豆眼盯着岑闵看。

岑闵见它形只影单,本就酸涩的心情越发低落,伸手将一盘子糕点全端了上来,慢慢捏碎撒出,引它过来。

果真是有几分灵气在,它竟不怕人,翅膀一扇蹦到窗台上,伸头不住地啄着。

岑闵犹豫片刻,伸手抚摸它的羽毛,它也不曾反抗。

“漫天飞雪,你自己独自出来,是不是也是被抛弃了……”

说罢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岑闵摇摇头,感慨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指望一只鸟能听懂他的话。

黑鸹咽下最后一口,黑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扭头,快准狠地在岑闵手上重重啄了一口!

随即叼着盘中剩下的大块点心,猛飞出去,从屋檐后面又飞出一只黑鸹,接应着前面那只,二鸟一同向远处飞去。

岑闵先是愣住,转瞬气急败坏:“桐谷!桐谷!”

桐谷急急推门进来。

“把附近的鸟都给我赶出去!一只不留!”

桐谷不理解但是照做,叫人开始赶鸟。虽不知鸟是怎么惹到他家王爷了,但是管它呢,只要不把他赶出去就行。

岑闵喝下一口冷茶,苦涩茶水滑过喉咙,将他的理智带了回来,他心下叹息,何必跟不懂事的鸟置气。

“桐谷,叫人回来吧,再让人在树下撒点吃的。”

桐谷又急急将人叫了回来。

王爷的心思他最近是越发不明白了。

-

冯清月本以为年关将至,街上必然比平日里冷清些,不曾想吴地买卖竟是如此繁荣,纵然下着雪,街上也人声鼎沸。

“小娘子来一碗馄饨吧,现煮出来的!”

“馄饨有什么好吃的,还是来一碗汤饼,解馋又解饿!”

“来我这儿瞧瞧……”

“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冯清月与玉竹二人只是打从街边路过,两边的小贩便纷纷招揽,琳琅满目的饮食摊子让她二人看得应接不暇。

冯清月有几分新奇又有几分不自在地低头拒绝,玉竹憋着笑,一路连拉带挤地护送冯清月从招揽客人的摊贩中逃了出去。

终于到了稍稍空闲些的地方,冯清月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怪道是人常说吴地经济繁荣民风开放呢,今日这么一看,还真是一点儿没说错。”

玉竹也说道:“吴地似乎并无坊市宵禁等制度,与上京大不相同。”

两人刚刚挤了一通,浑身直冒热气,半点没有数九寒冬之感,见这会儿雪下的小了些,索性就把伞收了起来,怕一会儿再挤来挤去给挤坏了。

冯清月正准备往前再走走看看,一抬头,却见顶头屋檐下一个幌子斜斜挑出,下挂了一只精致的布鞋

还没等说话,玉竹便拉着她往里进。

“真是巧了小姐,咱们往这儿一站就看见一个鞋铺子,实在好运道。”

冯清月也大感幸运,她们二人抬腿便进,不一会儿两人各拎了个麻布包袱出来,面上皆是兴奋的红晕。

“吴地就是不一样,买鞋买靴竟然还送包袱皮。”玉竹边伸手想要接过冯清月手中的包袱,边有些激动地说道。

“估计是看咱们要的多,没有包袱不好拿,平常里买个一双两双的老板估计不会送。”冯清月避开玉竹的手,没让她全拎着,“不过就算如此,这个老板也是个豪爽人。”

吴地鞋履样式跟上京也有一定的差异,总体而言更精致秀气些,冯清月与玉竹二人甫一进去,便如同老鼠进了米缸一般,大买特买,完全将原本一人一双的计划抛之脑后。

出来呼吸到外面寒冷微凉的空气,玉竹脑袋清醒了几分,有些心虚道:“小姐,咱们是不是买太多了呀,要不我进去把我的退掉几双?”

冯清月摇摇头,适才虽说是受店里伙计推销影响了些,但总体价位并未超出她的预算。

吴地绣风兴盛,几乎家家户户女子都能捻针绣个两笔,由此,在京城颇为贵价的绣鞋在吴地也只是平常的价格。

冯清月产生了一个新想法,若是像之前想的那样,只是绣些平常的纹样物品,在市场上寄卖,怕是也根本卖不上价,更别说打出名气后建立自己的绣坊,吸引绣娘加入,倒不如专精闺阁绣来得好些。

她阿娘此前在吴地便是以一手山水风景画绣打出的名气,她虽因逃离不便用崔氏绣法传人的名号,但阿娘的手艺她都学到了手里,且比之阿娘她又擅长字绣,此前连看惯了好东西的长公主殿下都向她讨要她所绣字画绣品,冯清月对自身绣技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她将此想法暂时按下,只等过两日再去城西绣坊巷探探虚实,若查探下来,此事大有可为,那等过罢年,她便开始着手准备。

好不容易逃出来,现下还是多让她松快两天罢。

这样一想,冯清月这几日耽于享乐的负罪感全消,高高兴兴地带着玉竹继续往前逛。

-

申时一刻,冯清月与玉竹二人满载而归,尚未走进院子,便见院中炊烟袅袅升起。

沈宏昌远远听见声音,从灶台前直起身,将院门推开,待二人走一近便将她们怀中的东西接了过来。

“我与玉竹在街上买了胡饼吃,现下还不真饿,” 冯清月笑着将一个胡饼拿了出来,“给你也带了一个,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沈宏昌快速走到堂屋,将手上东西放下,又在颈间挂着的布巾上随意地擦了擦手,这才将胡饼接了过来,边咬边说:

“不妨事,我就想着你们可能要在街上吃,炖的晚了一些,等炖好差不多也该饿了。”

玉竹上前掀开锅盖,一股子肉香气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她惊喜道:“还真打到兔子啦。”

沈宏昌点点头:“我去的时候它才断气,过几日把皮子硝了给你们做个毛手套。”

看冯清月走向棚子下面堆放柴火处,他又道:“从清河湾回来,刚好路过卖炭李家,从他那儿拉了些炭和柴火回来,过年用是尽够了。”

冯清月心生感动,有沈宏昌跟着,真的是省了她不少事儿。

她开口道:“宏昌,这些多少钱,我拿给你,总不好一直让你破费。”

沈宏昌装作没听见,理也不理,继续钻到灶台处烧火。

冯清月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也不再提,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

那头玉竹边将买回来的年货收纳整理放好,边说些俏皮话。

小院一片其乐融融。

-

“公主!唉,您不能进去……殿下!殿下……”

安婉不听摄政王府下人阻拦,闷着头就往里硬闯,便闯边叫道:

“岑竹钦!岑闵!你给我出来!遇到点儿事就藏着不见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听不见里面男人回答,她一气之下用力踹开房门,力气之大震得梁上灰尘都洒落了几许。

阳光透过大开的房门照进屋内,将窗下罗汉床上的男人照了个分明,安婉乍一看见竟被惊到有些不敢认。

短短一个多月,一向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的岑闵竟变得如此形销骨立,似被大雪压弯腰的松柏,浑身透露着萧瑟气息。

见她闯进来,他丝毫不意外,不慌不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平静道:“安婉,婚事作罢,计划我另想办法,不会亏待你的。”

安婉想要劝他两句,却又被他了无生气的样子勾出几分往日伤痛。

她想到,当年得知岑谨死讯时,她怕是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现下又怎么有资格来劝他不要太过沉溺在悲伤中呢?

沉默良久,她长叹一声:“也罢,当时我就劝你一定要想好,现在再回头……唉,这都什么事啊。”

岑闵不言不语,似没有听出安婉话语中的责怪。

安婉看他油盐不进的这幅样子就来气,多大的人了,还是一不开心就装哑巴不说话,也不知以前岑谨和姑姑姑父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她一刻也忍不了,一甩袖子便是要走,将将要迈出门的那刻,她扭头正色道: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婚事成不成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筹谋那么久的计划一定要继续实行,决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情情爱爱而耽搁。”

“我们跟着你与虎谋皮,所为的也不过是那煌煌正道。你现下既放弃了同我成婚这条路,那就要赶快拿出个令人信服的新法子。”

“为儿女情长伤心断肠可以,耽误正事不行。”

“你颓废的时间够长了,该振作起来了。”

说罢不等岑闵回复,安婉神色坚定转身迈步出门,见屋外桐谷尴尬地站着,拦也不是,送也不是,她冲他笑笑,故意抬高音量,阴阳怪气:

“贵府门槛高,本宫怎配见咱们大雍鼎鼎有名的摄政王殿下呢,本宫这就走,不劳烦摄政王您府上人送我。”

桐谷知道长公主殿下是跟王爷斗气,摸摸鼻子,到底还是好声好气地将她送了出去。

岑闵神色不变,无动于衷,依旧自顾自地喝着冷茶。

他陷入思索,冯清月不在上京,那会在哪里呢?

会不是青州?

还是说,她在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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