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阳光把美术室的碎杯照成琥珀，李叶往桐油里兑薄荷精油的瞬间，陈普看见碎杯底的"CP"刻痕里浮起细小气泡——像极了他画里破洞月亮漏下的星子。调色盘边缘的青铜颜料结成糖纸船形状，船帆上用细笔描着未完成的"CP"，船身嵌着她登记本里掉出的糖纸碎屑。

"你妈年轻时的护士服..."李叶忽然指向窗台上的旧照片，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给小男孩戴梧桐叶冠，"和我爸住院时的护工是同一批。"陈普接过照片的手指发颤，发现女人袖口的铜绿纽扣与李叶父亲旧毛笔的漆皮剥落处颜色相同。画架上的《透光的赤壁》不知何时添了新细节——战船桅杆挂着蓝丝带，丝带末端系着枚褪色的护士帽徽章。

画廊外传来卡车倒车的提示音，陈普看见第17棵梧桐树下，蓝丝带系着的绿色彩铅旁多了个青铜灯。灯座雕着梧桐叶纹，灯罩上的镂空字"清风徐来"正在阳光下投出糖纸船的影子。"我爸住院时偷偷刻的，"李叶把青铜灯塞进碎杯旁的泡沫箱，"说'等我好了就教你做透光灯'，现在终于能透光了。"

装置装车的刹那，陈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胶带撕扯的声响。美术室的玻璃上不知何时被贴满论坛打印纸，"透明人偷换校霸画具"的标题下，她弯腰捡笔的照片被画了红圈。而李叶正用绿色胶带把X光片梧桐叶固定在碎杯内侧，叶尖的银线"李"字恰好对准杯底的"CP"刻痕。

"上周有人往泡沫箱里倒胶水，"他忽然掀起袖口，小臂上有道新的红痕，"说是'别让透明人的指纹玷污装置'。"陈普看见那道红痕蜿蜒如《赤壁赋》里的"潜蛟"，和她登记本里画的海浪纹路分毫不差。卡车引擎启动的轰鸣中，她摸出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糖纸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发现李叶的调色盘里凝着块同样形状的颜料——青铜色的糖纸船，船帆上用细笔描着她演讲稿里的"梧桐雨"图案。

古文展的展厅飘着艾草香，陈普站在装置前攥紧登记本。碎杯被固定在玻璃展柜中央，绿色胶带缠成的叶脉间嵌着十七片银线梧桐叶，每片叶子都在灯光下闪成星图。而青铜灯的光透过灯罩镂空，在碎杯底部投出流动的光斑，恰好组成"CP"的形状。

"这个'羽化而登仙'的透光设计真妙。"教导主任的指尖划过展柜玻璃，忽然停在碎杯的胶带缝隙处，那里卡着片糖纸——正是陈普初二那年画的梧桐雨图案。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尖叫，陈普看见几个女生举着手机拍她登记本扉页的励志短句，镜头扫过李叶父亲的笔迹时，闪光灯骤然亮起。

"他们说装置里的X光片是我的。"李叶在嘈杂中凑近她，青铜灯的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说我用前女友的病历博同情。"陈普低头看见他腕骨的痣在灯光下泛着淡褐，像枚被时光熨帖的邮戳。而展柜玻璃上，不知何时用绿色彩铅画了艘糖纸船，船帆上写着："第17棵梧桐树的邮政编码——你的心跳频率。"

应急灯突然亮起，陈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人群的议论。她想起昨夜母亲发来的微信，附着张老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和护士站在梧桐树下，男人手里攥着的绿色铅笔上刻着齿痕，护士袖口的铜绿纽扣与李叶父亲的旧毛笔一模一样。而展柜里的碎杯底部，青铜灯的光斑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震颤，在"CP"刻痕里漾起细小的涟漪。

"别慌。"李叶忽然握住她的手，将一枚青铜钥匙塞进她掌心。钥匙齿纹间嵌着梧桐絮，钥匙环上的蓝丝带扫过她登记本的扉页。陈普看见钥匙柄上刻着行小字："透光的邮戳，盖在勇气薄荷的糖纸上。"而展厅的穹顶光线下，碎杯里的十七片银线梧桐叶突然同时反光，像极了李叶在画里藏的十七封未寄出的信，每封信的封口都盖着同个邮戳——她念"造物者之无尽藏"时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