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展的穹顶光突然转成青铜色，陈普看见碎杯里的十七片银线梧桐叶同时反光，像十七枚被时光熨帖的邮戳。李叶正用镊子调整X光片的角度，叶尖的银线"李"字与杯底的"CP"刻痕咬合时，展柜玻璃突然映出三个女生举着手机冲来的倒影——带头女生指甲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成碎钻，正是上周往画具盒塞刀片的人。

"快看！他们用病人的X光片博眼球！"尖叫声里，陈普的登记本被拍在展柜上，扉页母亲的励志短句与李叶父亲的笔迹重叠曝光。她下意识挡在装置前，却看见李叶忽然掀起碎杯底部的胶带——那里藏着枚青铜邮戳，戳面上刻着"第17棵梧桐树邮政局"，日期栏空着，恰好能盖在她掌心的旧茧上。

"这是我爸住院时刻的，"他的声音盖过快门声，指尖沾着的铜绿颜料点在她耳垂上，"说'真正的光要敢晒在邮戳里'。"陈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颜料滴落的声响，低头看见展柜玻璃上不知何时用绿色彩铅画了艘糖纸船，船帆上写着："邮戳日期——你念《赤壁赋》时的心跳频率"。

应急灯突然亮起，展厅陷入琥珀色的雾。陈普看见画柜里的十七幅画在红光中浮动，每幅画的糖纸船帆上，"CP"两个字母都在桐油里融化成液态，顺着画布流进展柜，在碎杯的"心跳湖泊"里漾起涟漪。而李叶父亲的旧画稿从《东坡乐府》飘落，背面的炭笔字对着应急灯——"透光的邮戳盖在勇气薄荷的糖纸上，邮票是十七片梧桐叶"。

"别碰装置！"李叶在混乱中抓住她的手腕，青铜钥匙从他口袋滑落，钥匙环的蓝丝带扫过她登记本的扉页。陈普听见钥匙齿纹刮过展柜玻璃的声响，忽然想起母亲微信里的老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和护士站在梧桐树下，男人手里的绿色铅笔上刻着齿痕，护士袖口的铜绿纽扣与李叶父亲的旧毛笔一模一样。

碎杯里的桐油突然泛起涟漪，陈普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中，李叶正把那枚青铜邮戳按在她掌心。邮戳的日期栏恰好对准她初二攥话筒留下的红痕，而戳面的"第17棵梧桐树"字样下，不知何时多了行细笔——"寄件人：不再需要安全距离的我们"。

"他们说你爸是因为你学画才气死的。"陈普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发飘。李叶往碎杯里倒薄荷精油的手顿了顿，琥珀色的液体漫过邮戳边缘，在"CP"刻痕里积成微型湖泊。画架上的《透光的赤壁》不知何时添了新船，船头站着穿校服的两人，船尾的青铜灯正把"CP"的光痕投进树洞。

画廊的广播突然响起，主持人念道："请高二（1）班李叶、陈普讲解装置的创作理念。"追光灯亮起的刹那，陈普看见李叶腕上的蓝丝带在灯光下闪成银线，而他递来的麦克风上缠着圈绿色胶带，和碎杯上的叶脉纹路分毫不差。

"这个装置的核心是'邮戳'。"李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青铜灯的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就像苏轼在赤壁收到的月光邮戳，所有被误读的光，都会在邮政编码里重生。"他忽然指向展柜里的碎杯，胶带缝隙间的光斑恰好落在陈普掌心的邮戳印上，"而我们的邮戳日期，是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彼此整理作业的那天。"

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着撞翻展架，陈普看见李叶父亲的旧毛笔滚落在地，笔杆上的"□□"被踩出更深的裂痕。而李叶在混乱中抱住她，青铜灯的光透过展柜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梧桐叶的影子。陈普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和她的重合在一起，像极了画里那艘在邮戳光痕中透光的船。

"你知道吗？"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展厅的艾草香混着薄荷精油的甜，"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把作文本按分数码整齐，就想给你刻个'强迫症患者专用'邮戳。"陈普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尾泪痣沾着铜绿颜料，忽然笑了出来，却听见展柜里的碎杯发出轻响——十七片银线梧桐叶同时反光，在穹顶投出"CP"形状的光痕，像极了刚刚盖在她掌心的邮戳，日期栏里赫然是她念《赤壁赋》时的心跳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