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懿离开后,夏谙霜开始着手调查朝官勾结科举泄题一事。
此事牵扯之人甚多,也是能将护国公一举拿下的最后一击。因此夏谙霜的处境十分危险,尤其程千懿离京,夏谙霜更加如履薄冰。
程千懿离京的第三晚,夏谙霜就在府中遭遇了刺客。所幸她对自身的处境早有预料,这几日都宿在偏院,让会些功夫的洛亦帆宿在了她的寝殿。
由于程千懿不在府中,夏谙霜怕出现事故,不敢陷入沉睡,每晚睡眠都极浅。短短几日,眼底就出现了一片淡青色。
今日她照常如以往那般,制定好明日的计划后便沐浴上了榻。
夜半三更时,夏谙霜被窗外细微的脚步声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小心披上外衣,轻声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
只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迅速没入了主院中。不出片刻,主院就传来了打斗声。
夏谙霜蹙起眉,忙拿过矮桌上程千懿留给她防身用的短剑,快步走到门前,用力推开院门,想要前去助洛亦帆。
洛亦帆虽会些功夫,但到底并非经过专业训练,想要在刺客手中讨到好处并不容易。
重生后,夏谙霜深知自己所做之事早晚会遭人灭口,因此常趁着空闲时间让程千懿教她练剑,虽不及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但用来防身已是足够了。
况且,府中满是巡逻的侍卫,都是程千懿留下护卫她周全的。只要她推开院门,朝着院外喊上一嗓子,那些侍卫便皆会冲进院中拿下刺客。
却不料,房门刚一被推开,就见院中赫然站着一个持刀蒙面的黑衣人。
夏谙霜心中顿时大惊,下意识想要关上房门。
那黑衣人耳通八方,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偏院的动静,侧头看了过来。
与黑衣人漆黑的眼眸对视上的那一刻,夏谙霜的心脏立刻就提到了喉咙口。下一瞬 ,黑衣人举剑猛然冲来!
利刃划破夜幕,斩碎了还未曾合严实的房门。木屑四溅,夏谙霜后退几步,提起剑来以剑身抵挡冲过来的剑刃。
可她到底是女子,力量上敌不过男子,又因执剑不久,很快便有些支撑不住。
她目光微动,环顾四周,用力将身侧的圆桌踢向了刺客。趁刺客躲闪之际,她收了剑,推开木窗翻身进了院中。
那刺客见此,一剑劈开圆桌,紧接着跟了出来。
不等夏谙霜开口呼唤援兵,便又提着剑冲了过来。
夏谙霜躲闪不及,只能匆匆侧过身,勉强避开了要害。那把剑擦着她的脖颈向前冲去,在她脖颈侧方上留下一道十分惊心的划痕,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冒出,又洇进藏蓝色的衣袍中。
她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捂一下伤口,那刺客就再次提剑冲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招招致命。
她只能拿剑抵挡,几招下来,体力不支,渐渐落入下风。
“何人派你来的!”夏谙霜用力弹开刺客的剑,怒声呵斥。
那刺客不答,再次提剑冲了上来!
眼下硬撑着并不是办法,夏谙霜眉头紧蹙,她环视四周,想要寻出个摆脱困境的方法。呼唤援兵是最简单便捷的,但眼前的刺客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恐怕还不等她张口求援,那把剑就会刺穿她的脖子。
她勉强喘了口气,脖子上的伤口传来剧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强迫她时刻保持冷静。
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是疼的,也是慌的。
她对自己的身手过于自信,这才导致刺客发现了自己,若她听到动静后仍在房中躲着,躲到天明,说不定就不会再有眼下这一劫。
可若要让她眼睁睁见着洛亦帆陷入危险境地,自己却独自苟活,她更做不到!
眼见着在黑夜中散发着银光的剑刃朝着自己冲来,夏谙霜后退两步,想要躲过这一剑。可她的背部却撞上冰凉的铁门,退无可退。
这门,虽阻挡了她的去路,却也告知了她摆脱困境的方法。
剑刃距夏谙霜不足十寸之时,夏谙霜猛然闪身躲到一边。那刺客来不及收力,尖锐的剑刃劈在暗红色的铁门之上,发出极为尖锐刺耳的声响。
正值深夜,将军府内十分安静,只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声和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因此,这一声响在此刻犹为明显。
不出片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应是侍卫正在赶往这边。
刺客见此,收了剑后退几步,想要撤退。
夏谙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将军府岂是这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提剑追了上去,拦住了刺客的去路,再次与刺客缠斗起来!
刺客想要速战速决,出招愈发毒辣,招招致命。夏谙霜回忆着程千懿教她的剑法,勉强抵挡着袭来的剑刃。
颈间的伤口愈发刺痛,她体力愈发不支,渐渐无法抵挡刺客愈发刁钻的剑刃,身体上也被刺出了数道伤口。
她体力耗尽,长剑被刺客挑落。眼见着刺客的剑刃距她愈发近了,却再无了任何反击的力气。她后退两步,未曾注意脚下,被身后的石块绊倒在地。
刺客不想放过此机会,提剑冲来!
就在此时,院门被人踹开,一个纤瘦的身影冲到夏谙霜面前,执剑挡下刺客的剑刃,他腕上用力,弹开刺客的剑刃,又迅速冲上前去,一举拿下了刺客。
其他侍卫也纷纷跑进院中,有人牵制住院中刺客,有人跑到夏谙霜面前,小心将夏谙霜扶起,并宣府医。
夏谙霜一手扶着侍卫的胳膊,借着侍卫的力站起身来,另一只手则扶着仍在汩汩冒血的颈侧伤口。这道伤口被刺的十分深,竟丝毫没有结痂的迹象。
由于失血过多,她纯色苍白,勉强道:“主院还有一个,别让他跑了!本宫要活口!”
“是!”几位侍卫领命,忙冲进了主殿去协助洛亦帆。
先前最先冲进院内的侍卫将刺客交由其他侍卫,自己则转过身来站到了夏谙霜面前。
他身材瘦弱,却站的笔直,恭敬地朝着夏谙霜行了个军礼:“殿下,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责罚!”
夏谙霜勉强集中精神,视线落在了眼前之人身上,上下打量着。越是打量,越觉得眼前之人十分熟悉。
只是她此刻失血过多,实在是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谁。于是她问:“你是谁?”
“属下名叫王三牛,是程将军派来守卫公主殿下的。”
“王三牛......”夏谙霜在嘴中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她记起来,王三牛是李桥福的三儿子,是她让程千懿带的"徒弟"。
“属下在。”王三牛应道。
夏谙霜微微点了点头,命令道:“本宫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且将这两个刺客看好,等本宫包扎好伤口,要亲自审问他们,期间务必保证他们性命无忧!”
“是!”
“还有一事,你派婢女去金翠房中看上一看,将金翠叫来本宫跟前。且今日之事,不准传出将军府!”
若在以往,金翠的睡眠比她还浅,听到动静定是第一时间出来查看。金翠并非惜命之人,否则前世也不会为她而死了。见到她遇到危险,定是第一时间出来相助。如今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出这么大动静,却仍不见金翠从房中出来,事有蹊跷。
若在平时,她会亲自前往金翠房中,确认金翠安全了才肯放宽心。可眼下她头晕得很,实在是分不出精力来再亲自去确认金翠的安全。
“属下领命。”
安排好三牛后,夏谙霜的头愈发晕,眼前也已出现幻影。捂住伤口的纤细手指已被鲜血染红,变得黏腻不堪。她向前走了一步,实在是撑不下去,身体向前倒去,彻底失了意识。
王三牛眼疾手快接住夏谙霜,厉声道:“府医呢?府医怎么还没来?”
其他侍卫见此,纷纷乱作一团,都大声喊着“宣府医”。
不出片刻,先前跑出去找府医的侍卫带着府医匆匆前来,急声喊着:“府医来了!”
侍卫们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将府医和夏谙霜都带进了偏院房中。
——
夏谙霜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她失血过多,醒来时,脸上仍毫无血色。
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床幔。她猛然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脖颈处伤口本就没好全,经过这么一扯,又冒出点点血迹,染红了缠在颈间的裹帘。
金翠本趴在夏谙霜的床榻边打着瞌睡,听见动静,猛然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是夏谙霜醒了,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忙跑到门前,用力推开门,大声喊道:“府医!府医!小主醒了!”
话音落,一群人乌泱泱冲进了房中。有府医、有侍卫、有婢女、有洛亦帆、有李桥福一家......
夏谙霜喜静,却也知这些人应是日夜在房外候着,关切她的安危,这才被金翠一句话全唤了进来,便没再命金翠将人赶出去。
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床榻前,他将药箱放在地上,打开箱盖,从中拿出一块裹帘,恭敬道:“殿下,该换裹帘了。”
夏谙霜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换裹帘不宜让旁人围观,眼见众人已见到夏谙霜平安无恙,金翠不等夏谙霜吩咐,便开始了赶人:“好了,我家小主没事了,大家可以出去了。”
众人虽不舍,却还是听话地退出了房内,只留下了金翠和府医。
府医很懂分寸,知晓尊卑有别,在为夏谙霜换裹帘时始终垂着眼,未曾触碰过夏谙霜的肢体。
摘旧的裹帘时,尽管府医的动作尽量轻柔,但由于血肉已与裹帘粘连在一起,每扯一下,就是钻心地疼痛。
夏谙霜额上冒出津津冷汗,面上更是毫无血色。为了转移注意,她主动开口问:“本宫这伤口可能好全乎?”
府医闻言轻颤了一下,他抬手擦了擦额角汗珠,小心回答:“殿下,怕是要留疤了。”
留疤?夏谙霜下意识抬手想要去触碰颈侧的伤痕,却又意识到眼下伤口正在包扎,不便触碰。抬起的手生生停在了空中,将要落下时,又被一双温暖粗糙的手包裹住了。
金翠见着夏谙霜的伤口,本十分害怕,却强行忍住了想要移开的视线,眼神一刻不落地盯着夏谙霜的颈侧。
她与夏谙霜从小一同长大,对夏谙霜的心思知上个十有八九,此时见夏谙霜神情落寞,右手悬在空中,一下子就知晓了夏谙霜此时的心思。
她眼疾手快地握住夏谙霜的手,蹲在夏谙霜的塌前,轻声安慰道:“小主,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世间有那么多药膏,定会有一款是可以除疤的!”
夏谙霜垂着眸,半晌,微微摇头:“无事,我不在乎。”
说是不在乎,可天下女子,又有那一个能真正做到不在乎自身的容颜呢?
“小主......”
金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谙霜打断。夏谙霜不想再讨论留疤之事,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问起了近日发生之事:“金翠,我昏迷这几日,可有发生何事?”
金翠闻言,便也没再提起留疤之事,而是顺着夏谙霜的话语回道:“小主,昨日大理寺主簿前来寻殿下,说是已将刘文康被刺杀一事调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