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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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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溪竹在床上修养了一周,总算是能正常走路和坐下。这期间她趴在床上给学生上网课,陈阿婆那边自然是一次没去。

能下地走动的第一天,她晃悠到陈阿婆家,一是活动复健,二来想和沈林舟说声抱歉。

她站在小院里编出第六个竹蜻蜓时,沈林舟回来了。

“你来了,腰好些了吗?”沈林舟依然风度翩翩、神态温和。

“好了,谢谢你。”许溪竹抬头仰视沈林舟,但不知道还能继续说什么,她再一次被那种匮乏感戳中肺管子。

沈林舟目光如微风揉皱的春水,静静注视着、等待着她。

“你俩站这儿比个子呢?一个比一个站得直。”

陈阿婆端来茶水,两人立即移开视线,一个东张一个西望。

收音机恰在此时飘出法文香颂:“爱是牢笼亦是钥匙……”

陈阿婆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关了收音机对二人说:“我和隔壁老胡约好去跳操,你俩看门啊。”

阿婆走后,气氛似乎又陷入凝固。

“能教我做这个吗?”沈林舟指指许溪竹手中半截竹蜻蜓。

许溪竹看着手上的竹编,忽然放松许多,“当然!”

“你是想继续把这个做完,还是从头开始新做一个?”

沈林舟搬来一个带靠背的椅子让许溪竹坐下,自己索性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万事开头难,先做完这个吧。”

由于沈林舟坐在台阶上,高度比自己低,许溪竹可以保持手肘搁在腿上的姿势,这个姿势有拉腰效果,会让腰不那么疼。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许溪竹握着竹蜻蜓教沈林舟编法,这根竹篾绕过哪、那根篾条从哪穿过。沈林舟手法不熟悉,许溪竹就捏住已完成的部分帮他固定,手指间分别夹着篾条,让沈林舟判断该穿哪一根。

沈林舟逐渐找到感觉,动作也快速起来。他去抽许溪竹食指和中指间夹的那根篾条,没抽动。

他不解抬头望向许溪竹,又捏住那根篾条轻轻扽(dèn)了两下。

离得太近了,这一眼像是要穿过眼睛这扇窗户直接看进心里。

许溪竹发现沈林舟的眼睛又圆又亮,就像十五的月亮……额不对,就像网上说的那种无辜狗狗眼,这让她忽然产生了点逗逗他的心思。

许溪竹眨眼:你确定是这根?

沈林舟歪头:不是吗?还不信邪地又轻拽了两下。

没想到两人纯靠眼神和动作也能聊起来,许溪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小拇指轻抬,碰了碰支楞在外边的一根篾条。

那根篾条欢快地跳动,和许溪竹脸上的笑容相映成彩。沈林舟惊喜的神情像发现宝藏的小孩,他觉得许溪竹此刻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他拿起那根篾条穿进空隙,篾条在两人指间穿梭,撩过她的掌心又划过他的指尖。

在许溪竹的指导下,沈林舟完成了他第一件竹编作品。一开始的手法略显生疏,竹蜻蜓上下两截有些平移错位,蜻蜓整个身体不是直线而形成了一个钝角。

“你这扭腰蜻蜓,倒挺像现在的你。”沈林舟将竹蜻蜓托在掌心,手指在弯折的身侧来回轻抚。

许溪竹无语凝噎,不去看那根在竹蜻蜓腰侧打圈的手指,“我搬家技术不好扭到腰,竹蜻蜓扭腰又是谁的技术不好呢?”

沈林舟忽然开怀大笑,似乎被怼也很快乐,“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要好好珍藏起来。”

“不应该是半个吗?”许溪竹用手撑着下巴,笑得有些狡黠。

“额……对,应该说这是我们俩共同完成的第一个作品!”沈林舟手捧竹蜻蜓举过头顶,对着冬日温热的太阳,心里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有第二、第三个共同的作品呢?

他想起那个用竹编修复的花瓶,向许溪竹请教起灵感构思,是否借鉴了以丝补瓷的古代技法。

许溪竹没听过他说的那些专业技法,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说的这个我不了解……当时看瓷瓶碎得比较规整,就是裂成三大块,没有多少细小碎片。我想或许可以用细竹丝编一个‘网兜’把它收拢起来,里面加上宽厚篾片作支撑,再通过一些细小缝隙将内外篾片固定起来。”

沈林舟听完,心中只有一个感慨:天赋啊!

“听陈阿婆说你还有别的兼职,同时还在备考,忙得过来吗?”

许溪竹尴尬笑笑,忙不过来怎么办呢?她需要攒钱走出连绵大山,考上研究生是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否则母亲一定要她留在乡镇考一个稳定的岗位。

“你没想过再升级一下直播间吗?现在只是卖竹编销路太受限,可以优化风格定位吸引一些广告投放。”

“其实弄直播也就是给阿婆找点新鲜事做,她说自己已经很多年没遇到来学竹编的人了。旅游季才会有人来买个小纪念品,活着自己动手体验一下,她一个人……挺孤单的。而且坦诚来讲,我也没有更进一步的精力了。”

沈林舟点头表示理解,“你为什么想考研啊?”他在法国度过了大半求学时光,不太了解国内的升学制度。

本来以为会听到一番专业分析就业前景,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句:“我想彻底逃离这里。”

沈林舟以为自己听错,转头却看见许溪竹严肃认真的脸。

“离开还需要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做通行证吗?”

许溪竹无法和一个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并对此有明确规划地人解释自己的状态,和沈林舟比起来,她像是在生活的路上把自己丢了。她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人生恐怖如斯。

“没有那张通知书,我将被按在书桌前熬过无数场考试,直到我能在这些山里的某个镇子端起一个铁饭碗。”许溪竹指向那片远山,第一次想掀掉乖乖女好学生的面皮,把自己所有煎熬怯懦和迷茫混沌展现在他人面前。

这是克服她的“病”的第一步。

沈林舟听后沉默不语,许溪竹在想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肤浅盲目感到无语。

他忽而低笑,显得嗓音更醇厚:“看来是有点叛逆,但又叛逆得不彻底。”

沈林舟将一个靠垫塞到许溪竹背后,感到她的视线一直追着自己。

“想逃离控制,还要找一个控制者可以接受的理由,你怎么这么善良啊!”

如果不是他眼中藏着些许哀伤,许溪竹会以为那句善良是他的讽刺。但沈林舟的敏锐超乎想象,他的话一阵见血。

许溪竹的指尖在竹蜻蜓翅膀上顿了顿,沈林舟那句“善良的叛逆”像一根篾丝扎进心里,刺得她眼眶发酸。

“你知道吗?听陈阿婆说你同时在做那么多事,我好佩服你。我能被一件作品卡住几个月,只顾得上做那一件事,但你就像有三头六臂。你抽时间学竹编,还想办法帮陈阿婆改善竹坊经营,我想你一定真的很喜欢这项手艺。”

许溪竹被夸得有点懵:这说的是我?

她的确喜欢竹编,喜欢动手的过程、喜欢编织的手法、喜欢看自己切实创造出成果的感觉、喜欢竹香的沁染,甚至喜欢竹刺扎入皮肉的痛感。

“你有没有想过把竹编发展成职业?”

许溪竹前一秒还在感叹沈林舟的敏锐深刻,后一秒又被他艺术家的理想主义打败。他可能没看过竹编账目,这个收入作为兼职补充还行,要当成一份正式职业去做就不那么现实了。

“能成为职业的必要条件是能养活自己。”

沈林舟立即知道许溪竹顾虑什么,她以为自己是要她主业卖竹筐吗?

“竹匾竹筐确实不能用来谋生,甚至城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使用。但是如果将竹编融入中高端家居艺术,市场是不是一下就开阔了?”

沈林舟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尝试艺术行业?许溪竹第一反应是质疑,在她的刻板印象中搞艺术都是很烧钱的。

她上挑的眉毛像是躺倒的问号,沈林舟瞬间接收到信号。“怎么不相信可以赚钱?那这样,你最近有时间有创意时和我去工厂,我们合作一次,看看成品质量,试试看能不能有市场有人欣赏。”

这个提议可以说非常体贴周到了,不需要自己额外投入,甚至连找工作时辗转于各个城市的通勤费都省了,许溪竹没理由拒绝。

“行”字还没说出口,竹坊木门就被突然撞开。陈阿婆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99+的私信轰炸:“快看!省电视台要采访竹编修复的古瓷瓶,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创新传承!”

许溪竹翻看报道配图,来源于某传统艺术公众号截图,正是她用竹丝修复的那只素胎梅瓶。再一看投稿人——Lin Zhou!

“林舟?这是你做的?”两人目光齐齐投向双手插兜、一脸不出所料的沈林舟。

“实话实说,我当时确实被这个巧思惊艳了,值得记录分享。”

“今晚必须把库房所有存货打包!” 陈阿婆翻着订单声音发颤,“这个报道出来后,咱们多了三百个竹蜻蜓,两百个茶器承托的订单。省电视台来采访后说不定还会有一大波订单……阿竹啊,这、这怎么做得完?”

许溪竹接过订单表快速扫视,“突然增加这么多?阿婆,接单前得先收30%定金。竹蜻蜓用普通毛竹,茶托用水竹和雷竹结合,这样成本能降四成。”

沈林舟已经脱下大衣卷起衬衫袖口,从库房拎出一捆暗红老竹。这是二十年以上的雷竹,硬度高,适合做骨架。“我来劈竹篾。”

许溪竹立即按住他握刀的手:“雷竹硬度高,下刀角度不对会劈裂的。”

沈林舟看向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许溪竹察觉到他的目光,但也没有收手。

他将篾刀调转方向递给她:“那你教我。”

许溪竹正握着他的手腕调整下刀角度,工坊外忽然传来鞋跟叩击青石板的声响,一声声清脆规律,像掐着秒表的倒计时。

“溪竹,干嘛呢?”

母亲冷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溪竹指尖一颤,篾刀险些直接撞上手指。

沈林舟发现,那双灵巧指引自己的手,正在僵硬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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