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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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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补救

虚空一道白光,霜雪凝成的利剑现于半空,无数剑影银光灼灼,青意隐隐,大有同银月争辉之势。

随着纯嘉举手虚握,剑影消失,青霜剑自半空飞落,快如流星,目标直指不远处的严府。

无形的水障将利剑拦住,然而仅仅只是一次眨眼的停顿,寒意自剑尖生发,二者相撞处已经开始结出冰霜。冰霜迅速扩大,森白冰冷,向周围不断蔓延。

腾腾水雾升起,水障吸收夜露的速度变得滞涩,越来越慢,冰霜的范围却越来越大,十二弹指过后,整个水障凝结成了半颗透明的冰球,笼罩在严府上空,将它和一切外物隔绝。

阿愚早已等不及,背后化出纯白羽翼飞至半空,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紧了着利剑下的严府。

纯嘉留意到他在无意识地整理仪容,双手在衣衫和鬓发间不断交替游走着。纯嘉心中发笑,方才本想拖个一时半刻让他等不及开口求自己,这会儿看他望眼欲穿的样子,又觉得逼急了羽衣人会当场发疯。

想到这里,纯嘉目光微凛,一个清脆响指,偌大的冰球应声碎裂。

无数冰棱四散空中,映照出形形色色的周遭世界。风从地面涌起轻轻托举,慢慢上浮,一眨眼间,冰棱再次碎裂,又一眨眼,冰凌第三次碎裂,化作万千霜雪,清朗月色下,飘飘洒洒,落满人间。

严府上空再无遮拦。

仿佛在呼应碎裂的声音,冰球碎裂的刹那,嘶喊穿透夜空,尖锐地刺入纯嘉耳中。

其后,便是彻底的安静。

躺倒血泊的男人,哭到崩溃的女人,倒地不起的僧人,以及,人群之前,持剑而立的道人。

——梅月飘雪,人间大寒;灯光烛火,星星点点。

天空地面,目光相对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是过了千万年,还是仅仅只是一瞬?没有人说得清。

严柏风死了。

惊,怒,叹——三念过后,纯嘉猜到了一个可能。

一句“糟糕”尚未道出,尖锐的呼号彻底撕碎了短暂的安宁。

撕心裂肺,像来自远古的野兽。

彻骨的绝望带着寒意渗入心肺,丝丝缕缕,绵绵不绝,让人忆起生命中最痛苦难熬的岁月,悲伤恸哭。

振翅声响起,卷动昊天狂风,砂砾飞舞,羽衣人扑向血泊中的男人。

纯嘉只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狂风吹动,时间重新流转,聚拢的严府众人尖叫奔逃,人群中,一道红光射出,精确对准了下落中的羽衣人。

红光起源处,姓秦的道人岿然不动,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阿愚全然无视那红光可能带来的后果,事实上,除了血泊中的男人,那双赤红的眼中,再无其他。

红光击中了他的左边面颊,皮开肉绽,鲜血喷出,化作血雨纷纷坠落。再看过去,受伤的面颊没有愈合,其上生出层层白羽,准确地说,脸颊眼周,那少年的大半张脸都覆满了白色羽毛,在月下闪着粼粼辉光。而原本是双腿的地方,一条近三丈长的蛇尾幻化而出,一眼看去,他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类。

强撑不走的人扑跌在地,恐惧声纷纷杂杂。老夫人捂头仰倒,引得下人慌忙去扶起;黄夫人的震惊此刻再也无法压抑,那情绪迫得她双膝发软,泪流满面。众女眷中唯有严贞,一手揽紧了骇哭的儿子,一边还能分出心神,嘴上助阵姓秦的道人。

“——梅音!我万万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狠毒的恶妇,图谋多年,为夺我家产竟勾结妖僧害我风弟!”

字字清晰,诛心杀人。一时众人目光齐聚梅氏,黄夫人抖着手指着她,咬牙切齿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梅氏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的眼泪业已干涸。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不去理会利刃一样的目光,就连风沙吹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抬头望向下落中的羽衣人,只一眼,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也掩盖了眸中的所有情绪。

一眼过后,她手脚并用,挣扎着去拥抱自己的丈夫。

“妖孽!贫道终究还是逼得你现了原形,不枉这整个晚上的守株待兔。毁天道,辱人伦,恶事做尽,今夜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吧!”

说罢,两指并拢,一抿长剑,“朱凤衔火九天来,飞逐邪精无处存。邪精邪祟疾速去,不去袪来火裹焚——急急如律令!”

木剑破空,一道火焰自剑尖喷射而出,一生二,二变三,转瞬之间化作万千火种,烧得热烈恣意,呼啸着奔向阿愚。

天地变色。

羽衣人双翼大振,全身白羽化作羽箭,飞蝗一样扫向地面。一旦触及火种,瞬间化成一缕青烟。

两方顷刻间交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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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嘉心中窒闷,折腾这一天一夜,何曾想竟是这么个狗屎收场,实在令人丧气郁结。更遑论这本来就脑筋不太正常的羽衣人,发疯简直是必然。

一个想抓人炼丹,不计后果,一个想杀人复仇,毁天灭地,等到打完,这白露镇还能剩下几个活人都不知道。

严柏风为什么会死?

他怎么就死了呢?

对了,还有小弘楔。

严柏风死了,那便意味着小弘楔失败了——姓秦的击败了小秃驴竟还能全身而退,不仅全身而退竟还能催动如此强横的火铃咒,难道自己真的小瞧他了不成?

出世太久,一入世判断便接连出错,这可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想到这里,纯嘉收拢披风,口中捏诀,单手结印,他的周身迅速氤氲起缭绕的雾气,飘忽朦胧,火种羽箭却再也触碰不到他分毫。

第二句依旧是春木生发诀,甫一念出,地上的一团乌黑中突然生出了金黄色的菟丝藤蔓。藤蔓疯长,生出无数尖尖触角,循着生命气息蔓延,蜿蜒着向周围肆虐,很快便铺满了大片空地,遍地金黄。

飞火羽箭已经误伤了不少人,剩下的早已夺路逃窜,等到菟丝蔓延到脚边,仅剩的几个围观者也下意识开始后退。

菟丝不去攀附参天古树,竟攀附起了活生生的人。无声无息的弘楔眨眼间被缠了个结实,从头到脚,像是皮肤外层长出了金色的脉络。泪水滂沱的梅氏紧紧抱住死去的丈夫,在藤蔓触碰的一刻嘶声尖叫,拼命阻拦。她早已失去理智,甚至连纯嘉善意的警告也完全无视,只手脚并用地拼命推拒着。

可惜凡人终究无法抗衡神力,她已哭哑了嗓子,掌心勒出血痕,丝藤扯碎一地,然而金色菟丝还是无情将其缠绕,阻挡了火焰羽箭的侵袭,保住了她的安全,却也禁锢了她的自由,将她和丈夫彻底分离。

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

而今,连这象征缠绵爱情的菟丝都要将他二人分开——何其讽刺。

梅氏的脸上终于满是绝望,任泪水流淌,再无挣扎之意。

疯长的藤蔓默默避开了唯一的死人。金色遍地,唯一处空旷突兀,尸首横陈,混杂了融化的雪粒,血污泥泞。

尸身的余温融了落下的冰雪,化成泪,淌了满脸。

无比孤独。

纯嘉缓缓落地。

瞥一眼躲在假山后的母子,正正对上严贞的目光——她正试图把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儿子塞回山石背后,一抬头,同纯嘉目光对了个正着。

纯嘉等着她开口斥一声“妖道”,不曾想,一眼过后,严贞匆匆别开目光,揽着儿子缩回了假山之后。

恐怕是一早便看出自己不好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纯嘉的注意力很快被弘楔拉回。被金色一衬,弘楔身上的脏污更加明显,冰雪消融,化在脸上一道又一道污渍,崭新的衣袍也污得像一百年没洗过的抹布。

两指捻起袖子露出手腕,另两指并拢,搭脉试探,待探清之后,纯嘉真正地吃了一惊。

小光头修的是佛门正法,厚重广博,随着生气运转一般伤害都能自我修复。以自己先前的判断,哪怕他不能取胜,等闲之辈也很难让他伤筋动骨,更不要说触动根基。可从脉象来看,今次这般所受伤害,不仅掏空了他的所有修为,甚至连生生不转的生命气息也几乎消耗殆尽,仅剩一点残存,若有若无的,停留在心脉,勉强没有让他步严柏风后尘。

“他怎么会这样?”

绕过纷飞的火焰羽箭,纯嘉望向三人中唯一的幸存者——梅氏。

梅氏被困在原地,毫无回应。

……好吧。

虎口卡住弘楔的下巴,纯嘉努力在这张脏兮兮的脸上查看端倪。目光游移中瞥到另一旁的右手腕,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缠绕的念珠捏在手里,七颗宝珠仅剩五颗,少了的部分一清二楚。

琥珀被严贞一方偷梁换柱暂且不提,另一颗缺少的,是砗磲,一颗深青色的砗磲。

据纯嘉所知,砗磲是七宝之中唯二两种同□□生命直接相关的:颇梨能感知新生生命,砗磲则能延缓生命老去,法力强盛者,甚至可以用它“起死回生”,以命换命

——他知道弘楔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惨样子了。

光头们被叫做秃驴还真是没委屈他们,这么傻,驴都委屈。

手掌翻动,再抬手,指间已经出现了一粒种子。扒开衣襟,种子缓缓没入弘楔心口皮肤中,隐遁不见。片刻,一粒白点重新浮现。白点迅速扩大,眨眼间生成了一朵碗口大的白色山茶花。

山茶花纯洁无瑕,娇嫩欲滴。

又过几弹指,那山茶却慢慢变了颜色,一层樱红慢慢浮现,像白玉美人脸上擦了层胭脂。红色很快转至桃红,一步步加深,当山茶颜色浓深至绯红之时,其他地方也悄悄起了变化,弘楔身上的污血竟神奇地变淡了许多,及至最后,山茶颜色浓到几乎滴出血来,弘楔全身上下也只剩了污迹,不见血痕。

花开至最为绚烂一刻,下一瞬,凋零枯萎。风吹过,散了一地。

那些血一样的红却涌入了弘楔心脏,在血脉中唱着澎湃的歌,汹涌流淌,所过之处,不断为昏迷中的灰白僧人涂抹颜色。

唇色红润,僧人像是睡着了,只要声音稍大,随时都能醒来。

纯嘉把手在他脸上比划了一番,不知想到什么,最终手还是落在了肚子上方,一拳砸了下去。

昏迷中的弘楔立刻蜷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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