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余韵在元宵过后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林蓁在家里又待了一周后才准备回学校。
林蔷一边帮她收行李一边嘱咐她有空就多回来，以及注意安全。
林蓁颇为不解地看着她，看着姐姐面不改色地把一个小盒子塞入她的行李箱里。
注意，安全。
林蓁不愧是林蓁，在这个时刻也那样镇定，但林蔷还是看到了她红透的耳廓。
“我想徐灼一定会是个好孩子。”林蔷以家长的口吻和她说话，“你一定不会委屈自己，对吧？”
林蓁抿着唇，视线还盯着被林蔷拉上的那个夹层，里面放着一个写着001的盒子。
“姐，我不会——”林蓁刚想保证，却看到林蔷戏谑的眼神。
“没说你一定要用啊，放到过期也无所谓。”林蔷叹了口气，“注意安全，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回想她的小时候，她第一次来月经，是林蔷细心教她如何正确使用卫生巾，大概多久需要更换一次，以及她在这时会感受到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还有更多她需要了解的生理知识。
林蔷帮助她摆脱了身为女性看似天生实则是社会加注的“耻感”，林蓁对于这方面的事一直有着恰到好处的理解和对待方式。
后来她看《俗女养成记》，看到上了国中的女主角要捡掉在地上的卫生巾，同行伙伴却把她快速拉走的画面，她突然意识到林蔷在她的少女时代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谢谢姐姐。”林蓁以拥抱立誓言，却后知后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退后一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和徐灼...在谈恋爱啊？”
这个反应比看到安全套的反应大多了。
林蔷忍笑：“很难猜吗？他来的那天，你们蹲在我看不见的位置在干什么？你们一起出门，回来装作不熟，但你了解他的饮食喜好。”
那天她和潘丽静一起准备午饭，潘丽静偶然提了几句徐灼的忌口，但是食材已经买了回来，还是林蓁爱吃的，林蔷还是做了一道西兰花。
这道菜被摆在徐灼面前，被林蓁下意识地给换走了。
“而且我听到潘阿姨喊他勺勺。”这是决定性证据，让林蔷想起林蓁告诉她的那个和游戏好友相关的巧合。
当然更多的，是徐灼长久停留在林蓁身上的目光。
那样柔和又缱绻。
“蓁蓁，姐姐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开心和幸福。”林蔷抱住妹妹。
“祝你这个学期也过得愉快。”
-
林蓁在吃过午饭后背着书包拉着箱子回了学校。
她们的开学日在后天，还是一个周五，依旧比梧科大迟了一天。
宿舍里只有谈凝已经到了，姚菱晚上落地，林怡然明天回来。
“miss you so much。”谈凝给了她一个熊抱，“晚上一起吃饭？听说三餐又换了好几个档口。”
刚把书包卸下的林蓁“呃”了一声，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怎么了？”谈凝皱起眉头，“晚上你有约吗？”
林蓁老实点头。
“刚回来就有约啊？”谈凝拉过椅子坐下，脸上露出笑容，“徐灼啊？”
林蓁再次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说出实话：“我和他在一起了。”
她看见女生因为惊讶而迅速涨红的脸。
谈凝双手捂住脸，但激动仍从指缝中泄出。
“真的吗？什么时候？怎么没和我们说啊！”三连问句送来。
林蓁笑起来：“过年的时候，想回学校当面和你们说来着。”
谈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激动，可能是因为她见过林蓁和徐灼的相处，能感受到徐灼对于林蓁的珍视吧。
“那你晚上约会去吧。”谈凝假装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明天给你买奶茶喝。”林蓁笑着哄她。
她收拾了一个下午的宿舍，把床上用品给换了下来，又擦又拖的，整个人累得不行。
手机里传来不少消息，基本都是在问她还有没有快递代拿活动。
林蓁挨个回复：有的，不过仅限明天。
谈凝早早洗完澡就躺上床等外卖，林蓁打了个招呼就拿着宿舍钥匙和手机出门去找徐灼吃饭。
对方等在侧门口，等着她的时候不看手机也不四处张望，在林蓁出现的那一刻就挥手。
她快步走过去，已经到嘴边的“晚上吃什么呢？”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似乎是女友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徐灼眯起眼睛笑了：“怎么了？”
林蓁伸出手，抚上他的右耳垂，那里戴着一个低调简单的银色耳钉。
“疼吗？”她轻声问。
“怎么会？”她的语气和表情实在让徐灼太受用，他接过她的左手，把自己的脸贴上掌心，俨然是撒娇的样子，“一点也不疼，而且也没发炎。”
她说他的耳垂适合打耳洞，他就真的打了一个耳洞。
林蓁面对这样的情况有种无措的感觉。
打耳洞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徐灼的确有哄她开心的想法在，但他也是考虑过后才下的决定。
“打了耳洞之后就可以戴不同的耳饰了。”徐灼手还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蓁蓁到时候给我挑吧？”
她当然是点头。
徐灼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晚上吃什么？”
他心里有个想法，但却没有马上告诉她。
只是林蓁看惯了他这张脸，眉头挑一下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默契大考验在这一刻拉开帷幕，林蓁歪了下嘴角，脑中冒出三个字。
“螺蛳粉？”
徐灼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伸出手牵住了她：“你怎么知道的？”
“随便猜的。”她也笑，“还骑车吗？走过去吧？”
当然好，走过去还能牵手。徐灼连忙下车。
后街的摊主作息都是跟着大学城学校时间而动的，这几天是大部分学校的开学日，后街上的摊子都已经整装待发。
时间快到晚上六点，街上的人也多了不少。
徐灼由牵手改为揽肩，把她护在怀里，避免被人撞到。
他的手掌很大很宽厚，轻易包住了她的肩头。
林蓁就这样一路被他护送到了螺蛳粉店内。
“好像没位置了欸。”她脸朝向他，眼睛还在不大的店内扫视着。
“有啊。”徐灼牵着她走到一张桌边，对着正在低头玩手机的人开口，“这么巧，拼个桌？”
男生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没有回答徐灼的拼桌邀请。
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在看了他们俩几个来回后笑起来：“好啊，你是祁今跃舍友是吗？我们在图书馆好像见过。”
徐灼自然地坐到祁今跃身边，抽过两张纸擦了自己和林蓁位置的桌面，漫不经心地回答：“对。”
看出徐灼的冷淡，女生又看向林蓁：“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图书馆见过的，我叫路瑶，道路的路，王字旁的瑶。”
“记得。”林蓁点头，“我叫林蓁。”
路瑶似乎并不知道在场除了她之外剩下三个人的爱恨纠葛，很自来熟地凑到林蓁耳边询问：“你和他是情侣吗？”
林蓁点头。
路瑶仿佛看到了救星，她有些激动又有些害羞，轻声说：“那你能不能让你男朋友帮我打探一下祁今跃的喜好之类的...”
听到这话的林蓁反而很意外，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祁今跃，却不小心对视上，又移开了视线。
“你们没在一起吗？”林蓁也小声问。
路瑶红着脸摇头：“没有。”
林蓁有些骑虎难下，但这件事她的确不想掺和，只能把徐灼拉出来挡枪：“徐灼，就是我男朋友，和他关系很一般，所以他也帮不了你什么。不好意思啊。”
路瑶将信将疑，但看过去之后发现对面两个人的确是完全不交流，看起来还没她和林蓁这个陌生人熟，也只能讪讪点头：“没关系的，是我麻烦你了。”
看到对面两个女生终于拉开距离，徐灼把手机递了过来让她确认：“给你点好了，你看一下是不是这样。”
林蓁扫了一眼就点头，徐灼知道她喜欢吃东西，对她的口味偏好记忆也格外用心。
路瑶有些羡慕地看向她们俩，却无意间瞥到祁今跃的表情。
对方脸色实在有点难看，难看到路瑶忍不住开口：“祁今跃，你怎么了？”
路瑶的这句话给了祁今跃一点期待，他看向林蓁，期待对方投来的目光。
如他所愿，林蓁的确在这句话之后看向他，但那样的眼神却是祁今跃最熟悉的。
没有任何情绪，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徐灼暗自好笑，有些无奈地转头：“你今天不舒服？”
看到前女友和现任男友就坐在自己身边吃饭他能舒服就怪了。
几碗螺蛳粉在这个时候端了上来，终于能够切断祁今跃单方面的注视。
林蓁吃饭一直都又快又专注，是整桌第一个吃完擦嘴的人。
路瑶目瞪口呆地看看她又看看她的碗：“你吃这么快啊？胃不会难受吗？”
这样直白的关心让林蓁愣了一下，她摇头：“不会，我习惯了。”
眼看徐灼的碗也快见底，林蓁站了起来，走到饮品柜前拿了一瓶豆奶，付完款后和吸管一起放到了路瑶面前。
“解辣的。”林蓁笑了下，看了一眼已经吃完起身的徐灼，“我们先走了。”
冬季的螺蛳粉店铺门口为了挡风仍然挂着塑料布，林蓁站在店门口看着后街望不到底的摊子，思考着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没注意到身旁的徐灼转身又看向店里的动作。
仍坐在店内的祁今跃没理会路瑶说的话，只是一直盯着门口那对一高一矮的身影看。
肢体动作能够说明一切，两个人紧密无间的肩膀和自然相碰的手心都在昭示着这段恋情的顺利和甜蜜。
祁今跃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对面被辣得嘴巴通红的女生，片刻后问了一句：“还喝吗？我再给你买一瓶吧。”
-
“就买一瓶就够了吧。”林蓁把徐灼手里的另一瓶乌龙茶放回了饮品柜。
结完账后林蓁拧开瓶盖，猛灌一大口后塞到徐灼手里。
看着女孩晃荡的高马尾，徐灼一边喝茶一边思考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于间接接吻这件事她接受得这么自然，那什么时候能直接接吻呢？
走了两步的林蓁意识到瓶盖还在自己手上，遂又停住脚步，回身看向还站在便利店门口仰头喝茶的男友。
徐灼自然地拿过她手心的瓶盖给拧了回去，牵住她的手：“逛一会吗？”
林蓁又一次踏入梧科大校园。
曾经她以为和祁今跃分手后就不会再来的地方，却在同个人的不同邀请下来了一次又一次。
许是还在介怀林蓁第一次来他们学校时陪着她的人不是自己，徐灼承担了导游的作用。
他说教职工食堂也没好吃到哪里去、说法学院附近很难停车、说礼堂座位设置得不合理，每次他和路以齐都会被后面的女生提醒不要挡到后面。
他曾度过的大学日常像画卷一样在林蓁脑中展开，他指到哪里，她就好像能幻想出他驻足过的样子。
很显眼、很耀眼。
一路走到伯牙湖，徐灼说得不累林蓁也走得有些累了，她们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来。
附近已经有不少情侣了，她们在这其中并不突兀也不特别。
“蓁蓁。”徐灼喊她，“你喜欢吗？”
徐灼问过好多次这四个字了，但他永远不带宾语。
林蓁双手撑在两腿边，上半身前倾看着面前的人工湖，不走心地回应：“喜欢什么？”
她扭过头来看他，却被吹乱的头发挡住了视线。
下意识伸手去拂，但徐灼的手更快她一步。
林蓁的头发被徐灼悉心地抚顺，她也终于能看见徐灼那像名字一样燃烧的目光。
喜欢什么？
徐灼的左手掌心还贴在她的后脑勺，感受着她那柔软的、细腻的发丝。
柔软的、细腻的。就像林蓁的嘴唇一般。
他亲吻的动作很突然，却又很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