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咳一声。
否则这父子俩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仙君！”
果然，尉迟舟听到了声音，眉头登时蹙了蹙，示意他爹闭嘴，随即满脸笑容地迎了过来：“仙君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了？”
“闲来无事，逛逛罢了。”
尉迟舟大喜：“好呀，我带您逛！”
楚逸应下。
他走在略微靠前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把二人引入刚刚看到引草的地方。
尉迟舟狗腿地往前凑，硬生生把自己爹落在了后面。
“逾白仙尊怎得背了把铁剑。”尉迟溟走着走着，目光不自觉放在了前方，看着楚逸的佩剑皱了皱眉头：“我岛上有数千把宝剑，都沾了灵气开了灵光，仙尊若是有空，随时可以去挑几把。”
数千把！
还是不像埋剑冢那样需要被剑选择的。
九星岛果然财大气粗。
楚逸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觉身上一轻。
“你这老道！”
少年从剑鞘中蹦了出来，指着尉迟溟的鼻子就骂：“铁剑怎么了？凭什么就要给仙君挑一把新的？！”
“像我这么聪明有灵气的铁剑，你见过几个？”
楚逸：“……”
楚逸一把将少年扯了回来，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约束好他，给岛主添麻烦了。”
“不不不！”尉迟溟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适，反倒看着少年十分欣喜：“能化成人形的剑，我还是第一次见。”
“从前只听说沧神……沧世的宝剑能化为少年同他并肩作战，如今逾白仙尊的竟也可以。真是剑不可貌相啊！”
剑不可、貌、相。
少年被楚逸拽在身后，牙都咬碎了，气得脚都蹬出了火星：“仙君你别拦着我，我要跟这老道决一死战！”
楚逸尴尬地赔笑，只好用阚光教他的办法，把少年收回了剑鞘中。
要再这么骂下去，他也没脸在九星岛待了。
见识到楚逸那铁剑的厉害，尉迟溟就再也没提过换剑的事儿了。
三人继续走走停停，终于让楚逸给引到了刚刚的地方。
引草有着密密麻麻的锯齿，分布十分规律，尽管没有鲜花那般漂亮，却整齐的叫人看着舒服。
楚逸指了指它，状似无意道：“我有些好奇，这引草是如何发挥效力的。”
“它……”尉迟溟欲言又止。
父子俩互相看了看，别说尉迟溟了，连一向把楚逸的话当圣旨的尉迟舟也犹豫了。
或许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楚逸不欲为难他人，正打算说声无事时，尉迟舟开口了：
“其实也没什么。”
“想要引草发挥效力的话，需要加上一味药引。但那药引现在灵岩洞内，灵岩洞…”
灵岩洞如何，是进不去还是不能进？
尉迟溟：“算了，跟仙尊就不遮掩了。”
“灵岩洞是九星岛灵气的源头，就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就在上月，里面的灵洞忽然断流了。”
“与此同时，洞中的植物没了灵气的滋养，也全都枯萎了，怎么都救不活。”
竟是这样。
楚逸不禁替他们担心：“灵气没了，你们如何修炼？”
尉迟溟笑笑：“现在储藏的灵气还够我们修炼几十年，至于几十年后…没法修炼就当个凡人，也挺好的。”
这父子俩的心态一个比一个好。
灵气都快用完了，还敢化身九尾给儿子长面子。
“我能去灵岩洞看看吗？”
“当然可以。”
——
灵岩洞位于九星岛中心，是座山下的小洞。
初看不起眼，仅能容纳一人通行。但再往里走走，视野会逐渐宽阔起来。
大约一两百米后，洞璧顶端开始有垂下半透明的细长小棍，在微弱的黑夜里闪着荧光。
“它叫涌灵，九星岛所有的灵气都来自于它们。”
岩壁上方，众多涌灵堆堆叠叠，在空阔的壁顶上如同繁星闪耀，壮观雄浑。
“仙尊还没见过它最美的时候。”
尉迟溟抬起头来，看着涌灵的眼神充满了着迷：“那时候，涌灵吞吐出的灵气如云似雾，缠绕在整个灵岩洞中。那情景，比仙境都美。”
“可惜了。”
楚逸低头看了看脚边枯萎的植物，也觉得可惜：“岛主没查过原因吗？”
尉迟溟苦笑：“自然查过，但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涌灵本就天生天长，停止吞吐灵气大概是上天的旨意吧。”
楚逸沉默了。
此来九星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能恢复记忆的草药，给阿兄服下。
如此一来，不但能让阿兄恢复记忆，或许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也能大白。
可没有药引，光有引草也无济于事。
“岛主如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去查查吗？”
“当然不介意。”尉迟溟点点头：“仙尊这是在给我们帮忙。”
——
从灵岩洞回来后，楚逸在房间里翻腾了很久。
那洞看着漂亮，真的要住人的话还是又冷又硬的。
楚小少爷不爱睡硬床，也不想吃灵丹。
还是打包点吃的用的进去为好，最好还有阿兄做的糕点。
楚少爷美滋滋地想。
“我陪你一起吧。”
楚叙白借用了九星岛的伙厨，用半个下午时间折腾出了一大包香喷喷的糕点，塞到楚逸怀里，还是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去不好。”
楚逸刚往嘴里塞了块酥软的桂花糕，口齿不清道：“阿兄没有灵力，进去只能白白受罪。”
楚叙白没有坚持。
大概也怕拖累了他吧。
楚逸往储物囊里塞了满满当当一大袋吃的，还填了件软乎乎的床垫，打算没事干的时候躺着数星星。
刚出大门，就又碰到了一个要跟他走的。
“师尊，我跟你去。”慕恒站在那里，眉眼低垂，望向他的眼神似有委屈：“一个人待在这，我害怕。”
魔头装乖的本领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估计再过段时间撒娇卖萌都不在话下了。
楚逸刚心软，忽然想起了什么：“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魔头：“…”要不他现在马上变回去得了。
本来还很反感被楚逾白当孩子的，到紧要关头才知道，孩子自是有孩子的好处的。
唉。
魔头眼睛眨了眨，立马换了说法：“我如今修为也算不错，师尊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楚逸禁不住死缠烂打，很快败下阵来。
“好吧。”
他其实不是很想一个人待着，本来也没有很坚持，只是楚叙白刚刚也没那么坚持罢了。一个小山洞而已，大约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楚少爷很有身为师尊的觉悟。
大不了帮徒弟挡着嘛。
师徒二人达成一致，正要出发，不远处忽然闪过一道影子。
楚叙白死死盯着慕恒，拳头捏的很紧，眼露失望，说出的几乎是质问。
“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
来者不善。
慕恒自知理亏，没敢直视楚叙白的眼神，低下头来。
楚逸倒是心大的忘了：“什么？”
他是看了眼慕恒才想起来，刹那间只觉得好笑。
楚逸迎着楚叙白的眼神看过去，头一次生硬地怼了回去。
“阿兄，我们之间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是啊。
楚逾白可以问心无愧，因为他对徒弟的心思的确清白。
可魔头问心有愧。
楚叙白眼神闪过失望。
他这弟弟，何时这么不听劝了。
楚逸也有些委屈。
从小到大，哥哥就没这么不信任过他。
大约是记忆有所丢失的缘故吧，连人自小而来的性格都能改变。
楚逸更坚定了去灵岩洞的心。
他没再耽搁，摆摆手，示意慕恒走。
楚叙白怒击：“你！”
楚逸也没看他，径直走了。
“都这么大了，还爱耍小性子。”
楚叙白在原地待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追上去。
“罢了。”
……
灵岩洞的路不难认，楚逸走过一回就记得七七八八了。
就是最开始的路实在太窄，慕恒又走得冒冒失失的，导致师徒二人经常撞在一处。
撞到后来，楚逸都麻了。
老天，再好的腰也禁不住这么造啊。
他停在那里，平心静气地回过身去，对徒弟道：“走路可以慢一点的。”
魔头无辜地看过去：“对不起师尊，是弟子冒犯了。”
楚逸：“……”
每当慕恒用这副眼神看着他时，他总是能瞬间心软，不忍再多加苛责。
算了。
算了？
那是他不知道，魔头的处事方式常常是八个字：
坚决认错，打死不改。
到最后，楚逸都没脾气了。
他侧过身来，让出一条路，神色淡淡：“你走前面。”
这下完蛋了。
魔头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在了前面。
终于消停了。
楚逸走到后面，不动声色地用灵力缓了缓腰间的疼痛。
臭小子，撞人真疼。
走过狭窄的路段，再过没多久，就很快到了涌灵堆积的地方。
浩如星海的涌灵堆叠在一处，在漫天黑暗中闪着荧光。
灵岩洞不通阳光，常年处在漆黑的夜里，即便是微弱的光也很显眼。
是的，很显眼，
因为慕恒在看到涌灵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那道熟悉的灵力痕迹。
不错，又是沧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