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叙白点明后,慕恒也忽然醒悟。
他本被连同修为一起打回了少年身,但后来随着修为增加,相貌也在一点点恢复。
到现在为止,虽说修为还没全部恢复,但同从前的差别已经十分微弱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幸好魔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否则早就露馅了。
“那现在怎么办。”楚逸见强说无果,索性耍起了无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阿兄就不要计较了吧。”
楚逸眼神殷切,眼尾还透着未散尽的浅红,鼻尖勾了丝湿漉漉的发丝,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人看,好似林中受惊的小鹿。
勾人而不自知。
楚叙白眼神软了些许。
尽管自己不是被看着的人,慕恒也不知不觉红了耳垂。
楚逾白心中自是坦坦荡荡,怎么解释都不会有问题。
可他不坦荡。
因此楚叙白看过来时,慕恒垂下了头,不敢对视。
“还不走吗?”楚叙白冷冷道。
魔头滚了。
待的时间再长些,恐怕红的就不止耳垂了。
慕恒出去后,房内就只剩楚逸兄弟俩了。
“阿兄你别这样。”楚逸手指绕了几圈腰间的细带,笨拙地打了个结,回头又看到楚叙白的眼神。
谁说这不是他阿兄?
想骂人的时候,他刻在骨子里的害怕都燃起来了。
楚叙白看着他不说话。
场面死一样的寂静。
儿时被揍的记忆再次漫上心头,楚逸缩得跟只鹌鹑似的,半点不敢动。
阿兄你说话啊!
良久,活阎王终于开口了。
“逐慕恒出师门吧。”
楚逸:“?”
他虚张着的眼睛刹那间睁大,试图辨清楚叙白刚刚说的话:“逐,慕恒,出师门?”
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楚叙白紧盯着他:“对。”
“不是——”楚逸忽然觉得自家兄长有些不可理喻:“他做错什么了就要逐他出师门?”
“就因为师尊洗个澡滑倒了,就得把帮忙的徒弟逐出师门吗?”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还没看明白吗?”最后这句话,楚叙白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对你心思不浅啊!”
“留这样一个徒弟在身边,哪天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来,你的声誉要还是不要!?”
…
过了很久,久到楚叙白都以为他听进去了,已经默认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阿兄想多了。”
楚逸紧绷着的神经松了,道:“阿兄是话本看太多了吧,慕恒平日里就是孩子心性,哪会想到情爱上面。”
——吓死我了。
楚逸暗自松了口气。
阿兄说得那么严肃,他还以为慕恒犯了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大错。
左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楚叙白拳头都紧了:“你——”
“好了阿兄,我会多注意的。”楚逸不想再掰扯这件事,连推带搡地把楚叙白赶出了房间。
然后就撞上了在门外站着的慕恒。
偷听的魔头:“…”
这下好了,更解释不清了。
“我…”魔头绞尽脑汁编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来看看师尊木桶里的水要不要倒。”
楚叙白重重哼了声,连半点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转角又撞上了来找楚逸的尉迟舟。
楚叙白:“…”又是一个不长眼的。
尉迟舟被狠狠刀了一眼,然后极其懵圈地目送着楚叙白离开了。
殃及无辜了属于是。
尉迟舟:“?”
摸不清头脑。
——
天水之畔,赫然矗立着一座岛屿。
岛屿四周仙雾缭绕,绿植丛生,四周湖水中莹着幽光,据说是灵气过溢,漫在水中所致。
有的地方苦于修炼却没有灵气,有的地方却多的连水都占了灵气。
真够不公平的。
尉迟舟刚出房间,忽然眼前一亮,对着不远处的小岛招起手来:“爹爹!”
楚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碧色欲滴的草木间,葱郁摇荡,寂静的只听得到蟋蟀蜂鸣。在尉迟舟喊出爹爹那声后,忽然闪出一抹火红的赤色。
“臭小子,终于舍得回家了。”
岛屿边,赫然站着一只巨大的九尾狐!
九尾鲜红艳丽,身若小山,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看似绒绒可爱,实则顷刻间便能化作庞大的武器,搅动风云,取人性命。
好漂亮的狐狸。
楚逸没忍住小声问了句:“所以你也是九尾?”
“是啊。”尉迟舟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化出九尾特别耗费灵力,太不方便了,所以我一般不化。”
楚逸:“哦……那岛主为什么要化?”
总不能是灵力多的烧的吧。
尉迟舟还没来得及解释,只听‘轰’得一声,那只庞大的九尾就从岸边跳到了船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明显的吱呀松动声。
楚逸:“……”
还好阚光圣君的船结实,要不然真能让这家伙——啊不,岛主给压塌了。
岛主许是也觉出了不妥,九只尾巴在空中晃了晃,随着一道赤光闪过,漂亮的红狐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位约莫不到四十的中年男人。
“诸位。”中年男人气质儒雅,稍稍弯了弯腰,客气道:“小仙乃九星岛岛主,尉迟溟,在此恭候诸位光临。”
他谈吐合雅有度,很有一岛之主的风范。
众人纷纷行过礼后,尉迟溟就带着几人下了船,向他准备好的住处方向前去了。
岛内同大陆区别极大,虽说大陆也有许多名胜风光,包括千隐峰这样的避世之地,但九星岛的漂亮是远离纷繁的美丽,是远古未染凡尘的绝世。
路上,尉迟溟不时停下脚步,讲解各种大陆没有的奇珍异草。
他知识渊博,谈吐文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谦谦君子,说起话来温和有度,引经据典,叫人如沐春风。
尉迟溟看着倒是正经的很。
也不知道这么正经一位岛主,是怎么养出尉迟舟这样骚话连篇的狐狸的。
众人走了会儿,楚逸被一颗奇草迷住,放慢了脚步。等再追上去时,瞥眼瞧见了尉迟溟身后有些泛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正在他屁股上方。
楚逸差点结巴:“岛主你你……”
尉迟溟回头看了一眼,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那动个不停的东西很快消失了:“不好意思,尾巴没收好。”
原来是尾巴啊。
楚逸不禁开始幻想,如果当时尉迟舟化的是九尾就好了。
他还没摸过九尾的尾巴呢。
一定很软乎很绒很可爱,摸起来很舒服很叫人心动。
想到这里,楚逸忽然有些心虚。
他当时同步离行讲大话时,好像说过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九星岛少主又如何?便是岛主我也摸得!”
如今想来真是折煞他了。
楚逸跟在后面,偷眼瞧了瞧尉迟溟挺直的后背,儒雅的不像个修士,更像是个书生。
也是很厉害。
身为九尾,却能完全摒弃狐狸的秉性,难能可贵。
尉迟溟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个人,连忙往后走了几步,看到落在后面的楚逸向他招手道:“逾白仙尊,您在看什么?”
楚逸被抓了包,仓促之下随手指了只草:“它。”
尉迟溟低头看了眼,很快认了出来:“它叫引草,连岛上也很稀少的,适当服用可以唤醒人的记忆。”
楚逸脸上闪过一道惊喜:“请问岛主,具体要如何服用?”
尉迟溟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了。”
为何不行?
楚逸急了,刚想问出口,就听得尉迟溟道:“诸位,住处已到。送小儿回来舟车劳顿,辛苦了,多住段日子再走吧,也好让小仙尽尽地主之谊。”
眼前赫然是几座红瓦盖的二层小楼。
小楼四周圈作院子,几种叫不出名字的藤草攀爬折绕,寥作点缀,同红墙相映,风雅有趣,韵味十足。
尉迟溟把他们送到便出去了,紧接着随他出去的还有尉迟舟。
其他人都收拾屋子去了,只有楚逸有话没问完,纠结了片刻还是出去了。
不论如何,他这次来必须拿到引草。
这是他来这里唯一的目的。
九星岛丛林密布,很是容易迷路。楚逸一向不怎么认路,摸着走了段时间,都快想放弃回去找外援的时候,才听到了尉迟溟的声音。
“儿子,爹爹没给你丢脸吧。”
语气中的骄傲,他隔得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还是刚刚那个儒雅有度,气质非凡的岛主吗?
楚逸恍惚中都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尉迟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得岛主继续道:
“他们指定没见过化形的九尾,也没见过这么多奇珍异草,左右咱的灵力也多的烧不完,不如拿来撑撑场面。怎么样,爹爹讲起话来是不是特爽利特潇洒,特给你在逾白仙尊面前长脸?”
楚逸:“……”
还真是灵力多的烧的。
尉迟溟话赶话说个没完,全然失了此前与世无争的儒雅样子,在儿子面前争宠一样不停说着,再配上忽然出现的狐狸尾巴,活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楚逸:好好好。
他终于知道尉迟舟为什么被养成这样子了。
也终于知道刚刚岛主的尾巴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