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已经凝出法力准备一击了,看到这三个字后放下了手。
“出来吧。”
雾气弥散中,渐渐现出一个影子。
身量高挑,束冠乌发,挺眉阔目,端得时一副正气凛然的好皮相,眼神中不知怎得却冒出几分邪气。
楚逸俯下身去摸了摸左诚的脖颈,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慕恒冷冷道:“杀了。”
然后闪身躲过一掌。
“谁准你动他的?”楚逸神态焦急,未施胭脂的面上浮起一丝嫣红,看起来被气得不轻。
他今晚哄了左诚半天,好不容易骗得此人愿意带他去宴席一探究竟,现在全被魔头毁了!
该死的魔头,前些日子不是跟在华明身边,连半分眼神都不愿给他吗?
现在可好,眼神全搁他这了,倒是来捣了个天大的乱!
“我为何不能动他。”慕恒瞬移至楚逸身前,高大的身躯投下压抑阴影,沙哑着嗓音道:“楚逾白,你想清楚了。”
“这是远古,不属于你的时代。你要是同旁人成了婚,将来一旦回去,当如何自处?”
不得不说,楚逾白今天尤为漂亮。
平日里,更多的是英气,今日因着扮作女子的原因,更多了几分柔美。
美到深处,雌雄不辨。
只可惜,这份美不是为了他而生,却是为一个恬不知耻的关州官员。
“成婚?”
楚逸停顿了下,竟是气笑了。
“我此番种种,皆是为了见到应帅,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倒是魔主大人,日日和华将军厮守在一处,不愿分给我们半点眼神,才是要担心自己回到现世要怎么办吧!”
楚逸总算把这些日子淤积于心的不满发泄出来,好不畅快,忽然听得他极轻地笑了声,像是释怀了什么。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魔头面上的不虞散得一干二净,从袖口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楚逸,道:“我和华明‘厮守’在一处,是为了研究这个。”
“今日来到此处寻你,也是为了这个。”
那是颗练成宝石状的灵丹。
浅青色,呈不规则形状,泛着微光,细细闻来,还有股青草的香气。
“这是什么?”楚逸绷着脸。
见他不接,慕恒只好继续伸着手:“同华明炼的灵丹,每年仅服用一颗便可抵消锁灵枷的疼痛。”
锁灵枷啊。
楚逸脸色好了几分,但仍然不虞:“炼丹便炼丹,为何避着我们?”
“我不想避的,是华明非说先保守秘密,怕炼不出来招惹谷鹤失望,就拖我一同瞒着了。”
慕恒边解释边观察楚逸的神情。
早知这会让他心里不舒服,就不听华明的狗屁主意了。
不想让谷鹤失望?
楚逸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那他炼的又是什么?”
“他练的是…”
关州营地处,华明不知怎得,猛得打了个喷嚏,而后就看到面前飞来一块砖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是你个头!”
华明眼疾手快避开了,也皱起眉来,不高兴了。
“谷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里面传来的声音更气了:“你这么多天不理人,就是为了做这个?”
华明不惯着他,抬脚就把门踹开了:“谷鹤,你搞搞清楚。没了灵力,你就要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营帐中,谷鹤抱着头蹲在那,整个人显得弱小又无助。
华明心软了几分,没再说些重话激他,只道:“这灵丹只能助你恢复修道仙根,但修为需要你自己从头练起。你自己看着办吧。”
——
深夜。
得知左诚没死后,楚逸把人送回房间,便自行回来了。
那魔头十分无赖,非要赖在他房里不走。这也就罢了,楚逸邀他上床休息,但魔头宁愿打地铺也不去。
楚逸:“……”
爱去不去。
楚逸一个翻身上了床,再没搭理他。
多思多虑,容易做梦。
楚逸在床上翻了许久,快翻到天明才有了一丝睡意。
将将睡醒,才一睁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尊?”
楚逸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师尊合该在魔界好好躺着,怎么会到这里呢?
阚光站在那,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嫌弃。
“你这是什么装扮?”
楚逸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穿着女装,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登时就想脱衣服,被阚光喝止了。
“罢了。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楚逸:“?徒儿何时叫您来过?”
阚光啧了声:“都喊了许多次了,否则你我相隔千万年之远,我如何能入梦而来?”
原来是梦啊。
楚逸恍然大悟,也想起这些日子天天在背后独自念叨师尊的事。
魔头天天躲着他,他心中郁闷,就想同人聊天,于是把师门兄弟们念叨了个遍,最后竟把师尊念叨来了。
虽然是虚拟的,但也足够倾诉了。
楚逸把这些天来的委屈一股劲倒了出来。
从魔头最初的沉默不语到后来的躲避,再到今天突如其来的出现,甚至连他非要留下却不愿意上床的事都说了。
“他什么意思?留下来监视我吗?”
阚光忽然笑了。
楚幺儿鲜有气成这般的样子。
对他来说,要是遇到这样可气的人,打一顿也就是了,比如同玄参便是如此。
楚逸感觉哪里不对,停了下来。
阚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魔头天生天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魔气不足外,在远古和现世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你怎知他就不愿在远古过平静的生活,非要回现世与人争斗呢?”
楚逸:“我…”
阚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是你自己想回去,还要拉着魔头一起吧。”
楚逸滞了下,像是在思考。
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慕恒会有不愿意回去的这种可能性。
从哪里来,便要回哪里去。
这不是世人普遍奉行的准则吗?
床榻边,阚光没给他留任何余地,接着道:“你明明可以施法让所有人看到你都是秦溱的模样,那样更保险。但你偏就只给左诚一人施法,不就是怕魔头来救你时认不出你吗?”
竟然…是这样吗?
楚逸自问良心,做的所有事都是出自本能,没有过太多考虑,但被师尊这么一讲,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是、是啊。”楚逸底气明显不足了:“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想他同我一起回去,盼着他来找我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阚光:“呵。”
一声嗤笑后,阚光的身影开始越来越模糊,面前的空间开始变得光怪陆离,四散的光萦绕,扭曲而怪异。
楚逸:“?”
不好,师尊要走!
他都还没来得及伸手,就眼睁睁看着阚光的脸消散在空中,最后留下的,是一个嘲讽的笑。
楚逸:“…”
楚逸彻底醒了,而且睡不着了。
师尊“呵”那一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一早。
左诚从隔壁房间醒来,摸着昏沉沉的头,扶着床好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嘶。”
也不知怎么了,头好痛。
许是昨晚没睡好吧。
左诚揉了揉太阳穴,也没多想,翻下床去就想出门。
才穿上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左大人,左大人!”
左诚听出是谁的声音,心中一慌,开门的时候险些磕着。
“左诚,州主设宴的时间提前了,今日便要去!”
“什么?”
左诚犯着困的眼睛当时就睁大了:“那还愣着做什么,抓紧去啊!”
两人慌慌张张整理了一番,推门便走。
楼下到一半,左诚忽然想起了什么,不顾友人的诧异,蹭蹭又跑上来,敲响了隔壁的门。
“秦姑娘!”
楚逸正在榻上躺着出神,生生被这声秦姑娘叫回了魂。
他连忙翻下床去,凑在慕恒耳边低声道:“来人了,快藏起来。”
要是被左诚看到了,可就说不清了。
许是看他没回话的缘故,屋外的敲门声更大了:“秦姑娘,你还好吗?”
楚逸心道现在还好,你再敲下去就不好了。
慕恒像是没听见一样,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楚逸没法,只好换上“秦溱”的声音向外面喊,柔柔道:“左大人,我还未起床梳洗。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就在这时,慕恒忽然又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楚逸一惊,连忙施法捂上他的嘴。
法术轻柔,团成棉花状塞进慕恒嘴里。慕恒最开始还想吐出来,无奈越塞越紧,只要作罢。
好,很好。
左诚想解释,又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只得贴着墙角,低声道:“宴席提前了。”
话音刚落,左诚身前的门就大开了。
“秦溱”如同影子般闪现在他面前,窈窕身段,面上有几分凝重,言简意赅道:“走。”
话不多说,两人点头示意后,立刻向楼下走去。
在底下等了半天的左诚兄弟正焦急着,想着再不下来就自己上去拿人,然后就看到两个人从他面前匆匆走过,目视前方,压根没看到他。
左诚兄弟:“…”
他只能认命地跟上,一边跟一边嘀咕。
“…见色忘义,你迟早要因为姑娘栽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