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六七日,谢娘取出三个瓷瓶中的生肉片,清水中的生肉片已然腐败,生出腐臭味,颜色也泛绿;米酒中的生肉片也有隐隐臭味;独谢娘做出的蒸馏酒中泡的生肉片还同当初那样。
曹后思索片刻,笑道,“不错,确实有些益处。倒是可以再做一些!”说罢,曹后又叫缳儿去拿了三枚银锭给谢娘,“公主正好到了学走路的年纪,你不如你取上些馏酒,同我一起拿给苗娘子?”这话让谢娘有那么些不舒服,如今这蒸馏酒产能底下,如此珍贵的消毒用物送不到前线,却先供应皇室!可谢娘也没有理由拒绝,她能做这些事,资金全然来源于曹后。果然,在这个时代,总归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想真正普惠百姓还有太多太多的路要走。意识到这一点,更让谢娘不舒服,明明在边境驻军的将士更需要这些,可她想真的做什么怎么都绕不开皇家。或许有一天,可以以独立的技术研究惠及百姓呢?大概在这个时代永远不会有这一天吧?谢娘觉得喉间苦涩,就像她跟莹儿娟儿说的那样,她不是什么外戚,退去那些光环,她和普通百姓是一样!谢娘却仍撑起微笑,“好啊,我和娘娘一起去。”
苗娘子倒是真的爱极那小姑娘,总是亲自抱着,逗着她咯咯的笑。谢娘将三两蒸馏酒转交给苗娘子贴身女官鹭鸶,回头往回,却见曹后目光中有隐隐羡艳。谢娘不由得暗吃一惊,该不会……曹后喜欢过今上?谢娘心中又泛起一片波澜,这位官家可真是多情的很,要真不喜欢曹后,那日来要肉脯做什么?若是在意这个皇后,那为何十天半月都不来一回?曹后也是,谢娘心中冷哼一声,那么在意官家做什么?好歹先爱护好自己再顾别人吧?总之,谢娘心中愈笃定,她才不参与后宫这些没名堂的事!
谢娘在宫里依然每过三两日蒸馏一次米酒,既然帝后都没有明确态度,积攒够物资,找军医、找其他武臣试用也是一样的!蒸馏酒精昂贵,可也不是每个兵将每个月都要消耗多少,哪怕每一千人的军队只配备五十斤蒸馏酒,也只相当于每年多招一个士兵,却能减少外伤感染和疾病传播,难道不值得吗?
可在宫外,却又出了事。清风楼的老板张丽华叫人送信进宫,隐晦的表示陈窑头送的密封罐有问题。谢娘没法出宫,只能托周惟恭出宫,找吴平一起解决此事。
周惟恭去了两三日才回来,谢娘心中焦急,给他倒了水,“喝完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周惟恭也没顾那么多礼节,将茶水一饮而尽,调整调整呼吸,才说起此事:
“我和张老板按照大姑娘说的法子,检验了陈窑头这两天送的一百个瓷罐,其中六十个还是用的铅釉,我让陈窑头退了重做,吴讼师去跟王会长、陈窑头交涉,最终总货钱连保费只收八千钱,但是新的瓷罐还要再拖一段时间才能交付。另外,吴讼师问能不能加点辛苦钱?张老板也说,再拖时间,许多东西也要涨价……”
谢娘又气又无奈,只能取出一枚还没存放多久的银锭去补上缺口。可将钱交给周惟恭,谢娘心中还是一股股暗火无处发泄,明明这件事没必要非走到这种地步!一早就说好用无铅釉做罐子,那陈窑头不作假,陈窑头和王会长都能及时拿到货款和保费,也不必耽误清风楼制作罐头的时间。这么一折腾,陈窑头白做六十个瓷罐,王会长损失一笔保费,谢娘也要为他们浪费的时间额外付钱,何必如此?
或许是因为心中气闷,谢娘书也背不下,只在院子里乱转,却见坤宁殿正殿出现一个年轻绿袍人。那人背着药箱,想必是翰林医官院的年轻医官吧!那年轻医官倒是极为有礼,见了谢娘亦拱手行礼,谢娘笑着行礼致意,又问,“这位医官如何称呼?看着有些面生。”“季某是翰林医官院新考进的学生,今日掌院去魏国大长公主府问诊,幸得娘娘垂青,过来给娘娘看个平安脉。”那季医官倒是回答的落落大方,谢娘莫名对他有那么两分好感,谢娘又笑问,“曹某不才,可否问季医官几个问题?”“姑娘请讲,”季医官愈发恭谨,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
“敢问季医官,可有医书证实,蒸馏酒有益于除了伤口感染?”谢娘笑问,按捺着心中急切,季医官又拱手行礼,“黄帝内经提过用酒治疗麻痹,书中虽未提及,不过部分民间医者也会用浓盐水、草木灰和酒来清洗伤口。”谢娘心中暗自念着,原来,世人并不知蒸馏酒的益处,可若能推广开来,对百姓定是有益无害!谢娘又笑问,“那季医官可否帮我验证这馏酒的药效?”季医官迟疑片刻,又点点头,“宫中贵人大多不对症,季某可以让自己在民间的师兄试试,有结果了定遣人告知姑娘。”谢娘心中豁然开朗,积郁消散大半,笑意也舒朗许多,“多谢季医官,我这就让人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