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我回了家,高静趴在我的床边像是睡着了一般,楼下是哄闹的声音。
热搜头条赫然挂着#骆卿初次直播#、和#骆卿演技逼真#的热搜。点开视频,画面中,苍白的骆卿在录制结束后直接被送入医院,而在他身后,许久未见的李承宇正挡在记者面前,想必我也是这么回的家。
聒噪的娱记喊着在拍文戏都用替身的时代,骆卿拍综艺竟然真的自己抽血,多么令人感动。
然而,紧随其后的便出了公安机关下令停播该综艺的通知。
我慢慢坐起,打了李承宇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通,动作惊醒了高静,她立刻给我倒了杯水,我却感觉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你还好吗?”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眼高静的情况。
高静的病本就是因为她高压的生活让理性和感性出现了分裂,而形成了不同的人格。如今在我这,没有了绩效的压力,生活也算快乐轻松,再加上瑞卡的协助,她只需要做一些享受人生的事情,自然就会慢慢恢复平静,或者说,双方相互适应。
如今她那两个互不干涉的小泡泡在彼此接近,连接出一条细小的丝线,也就是这根丝线起了作用,两人的记忆会沿着这根线慢慢地重合,最后变成一个人。
“我是不是快好了?”高静问。
“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继续在这里,也可以选择离开了。”我回答着。我毕竟还在她的大脑内,便能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留下。
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我和骆卿被李承宇从废墟救出不可避免的还是被人拍到,尽管瑞卡清理掉大部分视频,但骆卿的粉丝还是把「深浅」围得水泄不通。茶馆门口人头攒动,甚至有代排队的黄牛穿梭在人群中,喊着天价的入场费。
兔耳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挤进巷子,一脸懵地给我发消息:
——老板,你家店是开演唱会了吗?我排队要两个小时!
我喊她直接进来,谁知刚推开一条门缝,竟有人跟在了她的身后。
“预约制,亲爱的。”兔耳比我先开口,她手扒着门,半点没让步。她应该是看出我不好直接赶人,才主动揽下这事。
门外的人群蠢蠢欲动,一个人打算往里冲,便会有更多跃跃欲试的人,兔耳一个小姑娘怕是没法处理,我正准备呼叫瑞卡,怎知她却先我一步关了店门,顺势把那女人拽了进来。
“你认识?”我疑问。
“她说可以包店,包三天,三十万!兔耳激动得一拍我的手臂,生怕我反悔,立刻将我留给她的位置腾了出来,眼里闪着光。
这下换我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这院本就小,还被银杏树占了大半的空间,放下六张茶几还是因为我嫌四这个数字不吉利才硬塞的。店里店外的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有人惊呼了一声,像是终于认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这是鱼大大吧,爱穿裙子的小鱼?”
“卧槽!”那人喊了一句,“你别念网名啊!”
人群这下子炸开了
“天啊,是鱼大大,我圈富婆!”
“什么!就是那个在骆卿和人掰头直播时说着,别怕我来了,然后怒砸28w的鱼大大吗!”
“天啊,现实里的白富美!好有钱啊!”
“我退下了,我不争了。”
“鱼大大要不入股吧!”
听到这我打断了一下,“诶,我们这是政府财产,入不了股哈!”
“好可惜啊!”人群中一阵唏嘘。
高静听院内喧嚣,袖子还挽到一半,便草草从后厨出来,她刚踏进前厅,见到我目瞪口呆,她也疑惑了,“怎么了,来案子了?”
“不是案子,是财神爷来了。”我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慢悠悠地回答着。
兔耳凑到高静身边小声了一句后,高静也倒吸一口凉气,揪着我的衣服,“你这个月得给我发工资!”
“凭什么?你来我这治病我没找你要钱呢!”
她听我说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财神爷走去,我怕出事立刻跟上。
“姐姐……”
“高静,叫我静姐吧!”财神爷刚一开口就被她奉承地接下。
“小静姐……”
“你别对她那么客气,她是我的病人。”我立刻打断财神爷的话,心里默念: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啊?”她有点丧气,“只有病人才可以留下吗?”
“你可以常来,毕竟你付了钱。”
高静突然开始了她的小剧场,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淡淡开口,“你看他,虐待病人,还让我打扫卫生,每天10小时工作还不给我发工资,吃的都是外卖,他还不能吃辣。”她又拉住了财神爷的手,“我的好妹妹,救我出水火吧!”
我实在是无语,抬眼看了眼兔耳,她也扯了扯嘴角,也正张嘴准备说什么,我抬手打断了她,想看看高静还能怎么演。
财神爷沉默了,财神爷看着自己漂亮的小裙子沉默了。
“那姐姐,你别干了,让我来吧。”
财神爷冲高静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愣了,高静也愣了,周围的声音像是被短暂按下了暂停键。
随后,高静面无表情地甩开财神爷的手,转身进了后厨,冷静地丢下一句:“我干活去了。”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我的嘴角比AK还难压。
“她怎么了?”财神爷问。
“啊?哈哈哈!”兔耳先破功,直接大笑出声,“没事没事,她第二人格跑出来了,你别理她。”
“哇,真的好有意思。”财神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感叹道。
“啊?噗,咳咳,是是是。”我也忍不住了。
后来我坐在一旁,听着兔耳和财神爷简单聊了几句。
她一掷千金也是在直播里看到骆卿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模样,让她突然有些害怕,她很担心骆卿的心理健康,把我当成了骆卿的朋友,希望我好好照顾骆卿。
“我真的很需要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请你救救他。”
我一时间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也没犹豫,背着财神爷给骆卿打了个视频电话,那边虽在拍摄,但很快接通了。
屏幕里的骆卿靠在椅背上,脸上还带着妆,略显疲惫。他一见到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便将电话举到财神爷面前,没想到骆卿先认出了她,“这不是小鱼吗?好久不见……你怎么在陈升那,你又——”
骆卿话音未落,财神爷却突然僵住了,她的眼神里有惊愕,有不敢置信,鼻尖隐隐泛红,肩膀也开始轻微颤抖,没一会竟然捂着脸哭得喘不过气来。
骆卿明显慌了,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眼里满是担忧:“哎呦哎呦,怎么了?陈升!她怎么了!”
“没事,我想她是受到了惊吓。我没告诉她我会给你打电话。”我安抚道。
“哎哟,小鱼别哭啦,没事就好,是想来看我的吗,我下个月戏拍完,你要来杀青吗?”电话那边还有人喊着骆卿,他匆匆道了句歉,走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我……我不能,我出国了哥哥,我妈妈……我昨天飞回来,我……”财神爷深呼吸了几口,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我将纸巾递给她,高静也靠在门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别哭,不着急,慢慢说,怎么了,为什么在那?”骆卿轻声安抚。
财神爷攥紧了纸巾,眼眶红得厉害,“我……我怕你想不开,我怕你不开心,我怕你自杀。”提到自杀,她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骆卿,,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声音几乎是哽咽着挤出来的,“你不要自杀,我求求你,你不要自杀。”
她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哗哗的向外留着东西,情绪根本止不住。
骆卿愣了片刻,随后,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我不会自杀,我会为了你们活下去的。”
我和高静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离开了,把门轻轻带上。
但也不过十分钟,财神爷便出来了,她将手机双手奉上的还给我,还借机鞠了个躬。
我拿过手机便收到了骆卿的消息,让我明天帮他送财神爷去机场。
我晃了晃手机,“你们要互换联系方式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见到他来的,我希望他能永远快乐,你一定要帮助他,我知道他很累很辛苦。”
“可是你为他付出这么多,都没有想过和他做朋友吗?”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好奇道。
“我不需要他和我做朋友,他只要闪闪发光地做他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她回答。
我本想说这样做没有意义,只是当我犹豫开口的时候,财神爷却笑了,她无意间撩开的蓬蓬裙,还是让我看见了伤痕累累的大腿,上面布满青紫的掐痕,还有些结了痂的像是被鞭打的痕迹。
我几乎可以立刻肯定她在遭受家暴。
“这些他都知道吗?”我问。
她愣了一下,收紧了自己的裙摆,“当然。”
所以骆卿才会在乎她为什么出现在我这里,他害怕是因为案件所以财神爷才来到我这。
“那天他在海边图书馆办的见面会,我本是想见他最后一面,但是他说,可以向他寻求帮助,给了我他保镖的电话,也让保镖记住了我的电话,这位保镖竟然也真的出现了;他还说,希望我勇敢;他说,会记住我,希望下次还能看到我;他说,他需要我。”
我离她很近,近到我们肯定有了一处接触,所以我能通过她的话看到那一幅幅的画面,再次受到伤害时,她打电话给了刘哥,我看到了富丽堂皇的卧室内,那位施暴的男人正准备踹她的时候,刘哥一脚踹开了门;看到了背靠碧蓝大海的骆卿,看着她担忧又焦急的眼光。
也看到了我回避的那段时间里,骆卿说——
“太好了,谢谢你勇敢地生活了下来。”
“谢谢你再次和我见面。”
“未来你一定会幸福的。”
或许财神爷并不知道骆卿也是超能力者,所以不能知道这三句话的特殊性,在骆卿的祝福下,这三句话会在她未来的日子中慢慢地实现,她会变得更勇敢,更幸福,也会和骆卿再次见面。
“太好了。”我开口,“祝你幸福。”
她看着我,微笑着,“谢谢。”
她走时,门口的人群已经散了不少,工作室的门口摆放着很多的礼物,有鲜花,有骆卿的周边,更多的是一封封的感谢信。我突然意识到人和人的相遇太难了,或许道不同不相为谋才是社会运行的法则,所以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们、像财神爷一样被困住的孩子们、迷茫又无所依托的孩子们,才会将骆卿这样的明星想象成承载着自己所有难明执着的镜像,是暴风雪中所有悲伤痛苦时刻对远处高山的呐喊,是借助他的视角得以见过远海重山,是万顷冰原也能因为爱平地而起的高楼。
财神爷临走时喊住了我,“那位警察还好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李承宇,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好,但还是回复了句好。
“太好了,骆卿住院那日我在医院也看到了晕倒的警察,正从新沙医院转院,还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我略微震惊,表面却依然平静,谢过了她的关心后,内心持续不安。
“高静?”我在院内喊了一声,高静从二楼的后厨探出头来。
“上次让你去找的花店老板,你帮我找了吗?”我喊着和她说话。
“找了!”高静从楼上下来,“但他已经不在好几天了。”
我内心的不安被扩大,放下东西就直奔刑警队,车辆停在警队门口,当我穿过廊亭的拐角,突然看到了小伟。正准备叫他,发现他神态的不对。
"小伟!你怎么了?"我想都没想地拦住了他。
小伟一见是我,虽是松了口气,但眼神依然飘忽不定。"哦,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出来透透气。"
我可以立刻肯定他在撒谎,他压根就不擅长撒谎,不自觉躲闪视线,这举动明显是在隐瞒些什么,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我假意去接过他手中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便当包,无声息地进入了他的脑海,清晰地看到了李承宇现在在警署医院的住院部,受了重伤。
他向后退了一步,和我打着哈哈,我目送他离开,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警队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