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天干笑两声，火速把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出自己的脑壳，装傻充愣，“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没有吧，哈哈哈，对了靓女你看，我可是专门新去换了把武器，等下出去带你打副本。”
“打什么。”程浮没在意他刚刚的话，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技能，一边问。
“你都已经三十级了，那等会一线峡谷走起走起，带你快点升级啦。”
“好。”
两个人一来一回之间就约好等会干嘛，一看就不是头一次约副本，轻车熟路。
王杰希抱着胳膊在一边看，心底泛出一点微妙的酸意。
被约去全明星周末不跟他说，举着江波涛的应援牌不跟他说，平时打游戏也从不叫他，就算明白程浮是怕打扰他工作不敢多找他，他也觉得心酸。
程浮在一点一点从他背后走出来，见到更多的人，她的眼里不再只有他一个，就连之前习惯性的埋手心或者是拥抱的要求，近来几乎都没怎么再提过。
是好事，王杰希安慰自己，只是一切回到正轨，程浮总要自己一个人生活，那么依赖他不像话，再者说，真要有一个人能依赖，也得是张佳乐吧，这二位四舍五入青梅竹马，他是暂时来照顾程浮的。
但是……
没有但是。
王杰希扼杀了自己胡乱延伸的思绪，把注意力转回屏幕上。
程浮绷着脸操纵驱魔师挥动巨斧，在擂台上直截了当对上剑客，三十级能学到的技能有限，况且对面还是黄少天，程浮就算惨败都不为过，但她竟然还过了几招，靠勉勉强强的走位和预判，不排除有黄少天放水的可能性，但她在其中展现出来的敏锐度已经足够王杰希注目。
对王杰希的想法一无所知，程浮此时此刻全心投入在竞技场内，跟黄少天刷副本的时候她早就了解了剑客的技能。
托黄少天这话痨魔音灌耳的福，别说是了解，她连黄少天放招的习惯都记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成为敌人，那些招式自动复现，她血量掉得慢，大概黄少天脱了装备，伤害低不少，程浮没有一点被看轻的愤懑，反而在给自己喂了口治疗拉血条后利用黄少天的大意装作艰难闪躲的样子，看他高高跃起，准备银光落刃的时候冷不丁翻滚到视线盲区，一个星落接勾魂，把他硬生生拽到地上，又照着脖子给一刀，黄少天瞬间被吓出狗叫。
黄少天惊慌不失措地后撤，好在这是游戏而非真人快打，他最后一套连招把驱魔师带走，屏幕灰下去，程浮却勾着嘴角浅浅笑起来。
“靓女小程程浮浮浮！！！”
黄少天一通乱叫，王杰希咳咳两声，“这大半夜的，别扰民啊。”
“你以为谁都是你天天住宿舍吗王大眼我住自己家我扰谁了，程浮你绝对是故意的吧，是吧是吧，要不是本剑圣心理素质够强绝对会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倒地身亡。”黄少天看来确实惊魂未定，一口气怼了王杰希又抱怨程浮，但程浮也不是第一次吓唬他，他抱怨之中又撒起娇，“浮浮你饶了我吧，你要是把这么大一只剑圣吓死了谁勤勤恳恳带你打副本。”
王杰希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要吐了。”
可程浮就吃这一套，她绕着屏幕上做出自抱自泣动作的剑客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安慰他，又压低声音说句“下次不会了”，黄少天信以为真，匆匆忙忙反过来安慰她，“哎不是！也没什么事，其实我是装的，吓到你了吧哈哈哈，但这一招很厉害耶，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浮浮你未来可期啊要不要我之后教你pk，免费培训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其实她也是装的。
程浮在王杰希了然的眼神里笑，“来日方长。”
“再来。”她又点了邀请。
一晚上连着打了好几把，王杰希在旁边指导着，竟然不是完全被虐，从一开始的束手无策到后来偶尔还能反抗挣扎几下砍点血，黄少天直接化身夸夸群群主，把程浮的操作吹上天，好像电脑对面坐着的程浮已然是称霸联盟的驱魔师之神。
黄少天这样的话痨，冷不丁欺负一下有意思，真让他施展开，反倒令程浮这种寡言少语不善言辞的招架得吃力。
程浮看似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可仔细看去，双目放空，大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黄少天就是这么哄着程浮去全明星的？
那他刚刚的心情完全可以归结于看着自家乖巧懂事的女儿被黄毛拐带所以怒气值拉满。
是这样的，尤其这黄毛还是第六赛季冠军，更可恨了。
王杰希暗自琢磨，又抬手搭在程浮的肩膀上，“你稍一稍，歇会吧，清副本我来，等会教你做手操。”
程浮还没恢复完全，说是恢复行动力，但总归还是和正常人有点差异，最常见的表现是走得慢吞吞，不是她不想走快，而是怕走快了就摔，眼下游戏用手不用腿也一样，顶着行动迟缓这层debuff，能打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代价是她搭在键盘上的手已经止不住发抖。
电脑把王杰希的声音一同收录，黄少天听见，急急忙忙问，“浮浮你手没事吧？”
程浮摇摇头，意识到对面的黄少天看不着，又立刻补一句，“没事。”
她让开位置给王杰希，又同黄少天解释，“王杰希操作，我看。”
“噫，王杰希啊……”
黄少天“啧”一声，“好吧好吧，看在小蓝白的份上，本剑圣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小蓝白。
王杰希知道这个id，但在听到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这么叫着程浮的那个少年，他没有过多了解过，但想来和程浮也是相当紧密的关系，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王杰希没问过。
听谢云崖的口风他没被超度，岂止没走，反倒凭借自己在电脑上的天赋留下来，目前在谢云崖组里干活。
他最近和程浮联系了吗？
走神间想着这个问题，他操作着背着巨斧的女驱魔师，跟着剑客一块往副本去。
虽说专精魔道学者，但别的职业王杰希当然也有了解，此刻操作着驱魔师跟着剑客一起快速推副本，期间还幸运刷出隐藏boss，他操作利落地解决战斗，收下材料，在黄少天哈欠连天的一连串“拜拜”里下线拔卡，转头看到程浮在盯着他的手看。
程浮的目光在屏幕和王杰希的手之间打转，难得羡慕，既是羡慕他的操作，又是羡慕这双修长灵活的手。
在醒来后因为认识的人大多都是职业选手，她对职业比赛不可避免地关注许多，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看比赛上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对抗，像这样近距离看王杰希这样的职业选手操作时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每个职业选手都有一双值得买保险的手，王杰希也不例外，手指修长，晒阳光少所以也白，骨节突出，在微微蜷起时凸显的青筋使这双手苍劲有力。
而此时手指搭在键盘鼠标上飞快跃动，每一下操作都轻盈却有力道。
就是这双手把她从黑暗之中硬是拽出来的。
“晚了，黄少天都睡了，该休息了，明天再玩吧。”他帮忙把电脑关掉，又托起程浮的手，“手还难受吗？”
“有点。”程浮老实回答，看着王杰希捏住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捋过，一遍一遍来，又帮她按压揉捏虎口掌根几处，在酸胀无力的感觉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热意，像王杰希自己的手传递过来的，又似乎是从筋骨生发，程浮垂着眼眸看，忽然想起来问，“你自己也做？”
“嗯，电竞靠的就是手，当然得护着，我们队里每天训练之后都要求做这个。”王杰希头也不抬，“你用手频率不高，但学学也挺好，之前复健一直训练四肢，手这块好像没怎么重视过。”
程浮应下来又问，“你的手，难受吗？”
王杰希顿了一下，“我？还行。”
操作过头的时候当然会难受，不过还行，现在打比赛用不着魔术师打法，对他来说比起伤手，更重要的是费脑子。
亏得方士谦还能帮他顶着，但方士谦之前跟他透过口风，第七赛季之后八成要退役。
到那时，真就只剩他一个人扛大旗了。
王杰希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抬手压着程浮的脑袋，“别操心我了，来吧，跟我学。”
“哦……”程浮跟着他的力度被压下去脑袋，又跟葫芦瓢一样在另一边抬起来，“操心，相互的。”
为什么只允许王杰希操心她的事，不让她问呢？
“你这年纪还愁上我了。”王杰希屈指想敲程浮脑壳，话音刚落，顶着程浮疑惑的眼神，他才想起来，不出意外的话，程浮今年本该23，跟张佳乐一个岁数，比他还大一岁。
……平时管王嘉楠管习惯了是这样的。
王杰希咳一声，怕让程浮想多了晚上又难过睡不着，他强行转话题，“总之，跟我做吧。”
程浮眨眨眼，没多说什么，只盯着王杰希的动作有模有样的学。
书房的灯光此时是橙黄色，打在程浮脸上，让她常年苍白的面色多了丝血色，连眉眼唇角丝丝的笑都被染上朦胧暖意，王杰希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只觉得独属于心脏处的地方此时软成一滩温水，慢慢悠悠流遍全身。
然而眼看时间来到一点，他最终还是起身打破了书房的温馨氛围，“不早了，睡吧。”
王杰希看着程浮洗漱回房，关门前想起什么，程浮回头朝他歪歪头一笑，“晚安。”
“晚安。”
王杰希静静站了很久呼出一口气，才走回回了自己的卧室，在黑暗里捂着心脏叹气。
实在对不起张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