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邈和祢春站在一块还没一会儿,前者就不知为何地跑了。寒极宫中的人虽然对此已习以为常,甚至程月程怀脸上都没有显出疑惑的神情,但还是给出了反应,纷纷朝她们看去。
其实她们那样子更像是拥有了解决办法。
圣素手看戏看的乐此不疲,觉得霍邈和祢春二人之间的互动甚是精彩,让她一把年龄不知为何如此感兴趣。她现在亮着眼睛,高抬着眉毛,嘴角正若隐若无地保持着一个上扬的幅度,宽袖一扬,托住脸:“她们这是又咋了?”
照阳觑她一眼,面无表情:“哈哈,不咋,可能是采纳了我的建议。”
其实刚才那两位反驳她的理由非常没有说服力,能把水兽斗成那个衰样,她们总是有办法的,哪怕祢春一时想不到,但霍邈绝对不会脑袋空空。
不然,都磨蹭这么长时间了,她们二人怎会如此气定神闲?
照阳强迫自己失去对霍邈和祢春在撒金楼发生的事情的好奇心,搭上落云的胳膊,踩着轻功的步子,过到祢春身后老实跟着。
圣素手本来听到照阳那么说还想不要脸地怼小辈几句,但在看到她们二人进步的轻功后,赞扬的表情先一步上了脸,她乐呵呵地飘过去,宽袖像多余的胳膊,八爪鱼一般让背影透出一点诡异的可爱。
腿部受伤的程怀被这气氛感染,阴郁的内心豁然开朗一些,他和程月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程月低头看他腿:“我予你的修复灵力,可否让你的身体出现了排异现象?”
程怀摇摇头,傻傻笑着:“阿姐的法力怎么忍心伤害我呢。”
程月嗤笑一声:“嘴甜没用,下次再那么不小心,把姐姐两个字叫上天也没用。”
一想起自己因为莽撞产生的错误程怀就后悔万分,他该千般犹豫万般小心那赭红陡坡才对的:“对不起。”
程月:“好了,闭嘴。”
程怀恢复笑容,伸手当拉链在自己嘴巴前面划了一下。
二人刚走到落云和照阳身边,就听见自她们身上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响,不解问道:“怎么了?”
照阳回头看她们二人一眼,又急忙看向祢春:“所以到头来,这不还是我说的那个法子?”
霍邈偏头:“优化了。”
照阳:“好好好,优化了。”
落云还是忍不住想说两声,她有些惊恐地道:“真假,你们真要跳?”她说着,往底下指了指。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向下看去,就见那足以深到让人头皮发麻身体瘫软在地的距离,一颗石子踢下去,直接没入那深红似海的底部,被吞的干干净净。
祢春靴子前端直接悬空出去,只有一个脚跟还踩在地上,众人见她一副上赶着找死的模样,想把她拉回来都怕把她给撞下去,纷纷离她远了些。
她盯着底下看了几眼,全然不当回事,给自己眼睛上赋了层灵力,定神朝下探去,她看的认真,面色显得极其镇定,落云伸头往下看一眼,又盯着她瞅了瞅,觉得自己可以收回刚才那话了。
祢春罕见的认真。这副神态很让人陌生,但令人安心。
她道:“准备怎么帮我?”
霍邈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往下看:“我的画眠可以为你承担一二……到离地面没多远时。”
祢春都还没具体说清自己的方法,霍邈就顺着她的念头补充了后半句话,让她心中的计划变得完整明晰。
祢春皮笑肉不笑了一下,眉目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她回头,看身后几人一眼:“我们触地的动静很有可能会引来金丹鸟,那东西一旦攻击起人便是非死即伤,所以等它出来后你们一定要防着,不要发愣。”她一字一句认真道,丝毫没有对自己预测的未来产生半点质疑,听着的人便也认真记在心里。
祢春说罢,望了一眼那几个林家的人,见他们围在一条长蛇旁正在商量什么,低下视线不欲再看。
其实她们没有听懂祢春口中所说的那句触地动静会引来金丹鸟是何意思,便看她皆是好奇的目光,她们不能根据祢春的话去想象她下一步的行为,于是便猜测那动静能有多大呢?
正在她们快要好奇到忍不住开口去问时,祢春当着她们的面纵身跃了下去。
真到这一步,看着人生生跳下去,还是有些恐怖的。
几人为了安全又方便去看祢春后续情况,跪趴在地探出去头。
四个脑袋杵在上方,旁边缓缓加入一个格格不入的圣素手。
祢春的身影渐渐变为一个模糊的黑点。
霍邈早已在她跳之前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画眠在身,灵力紧紧裹挟其上作为缓冲,坚硬伞面触地时安安静静,毫无声息。
她手臂上那条伤口随着这一系列动作又狠狠向外撕裂几分,炸的灵力几欲有些收不进体内,放肆地飘在她身旁,将她闪成了一个小金人。
祢春将全身所有灵力掐准时机全部轰出,随着风向旋成一个团,将她裹在里面,霍邈看距离将至,朝空中抛去画眠。
银色刀片覆盖伞面,上面还余留着厚厚一层霍邈未收进体内的灵力,正发着光颤着声,处于不被主人拿在手就极不稳定的状态,非常排斥外人。
祢春碰到伞面上时就觉一阵剧痛遍布全身,感觉经脉全被切断了,她唔了一声,强迫自己和画眠保持一些距离,免得被这暴躁玩意儿弄死。伞柄流转的暗金花纹往外渗透出光,排斥了一下来人后忽然意识到伞上这人是谁,猛地急停那些不住往外炸泄伤人的灵力,将那些来不及散去的锋利破人的气息向上轰飞,让它们擦着祢春的侧脸远去。
两股浑厚灵力相抵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似要将这天地都给晃上三晃。
祢春头上脚下包括身体贯穿了一束刺眼的金光,她见画眠没有伤人的意思,狠踩它一脚,将它踩到地上,自己则站在伞面上,除了衣角的布料有些裂开以外,其他一切尚好。
她整整衣服,从画眠上下来,着了地后对霍邈道:“这么对你家画眠,没意见吧?”
旁观将两股灵力完美化为乌有的霍邈根本没心情琢磨这个,道:“没摔死就好。”
祢春:“!?”
上面那几个人被那刺眼金光短暂闪瞎了几秒双眼,而后纷纷睁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带着一层滑稽的呆滞。
原来祢春说的动静真有这么大,快聒聋人的耳朵了。
这几个人有空呆愣却全然忘了祢春走前说过的话,被那忽然现身的庞大身躯和尖唳震飞了几米远,得亏是圣素手在后面托了她们一把,才让她们免去还没行动就先残废的下场。
金丹鸟的翅膀撑满了人的眼眶,视野之处全是那火艳艳的羽毛。
它烦躁地扇动一下翅膀,尖喙中又是发出一嗓子嘹亮叫声,带起一阵罡风,又把刚站起来的几人给扇地上去了。
圣素手在原地站的安稳,摸着下巴打量它:“真大啊。”
她低头看那摔得歪七扭八的几人,伸脚踢了踢近边一个:“把耳朵全部封上。”
照阳被她踢了一脚,滚到一边站起来:“干什么?”
她说完,祢春的声音幽幽从下往上传来:“把听感关了。”
照阳和落云一愣,忙不迭封了听感。
圣素手:“……”
程月和程怀将声音送下去:“你们没事吧?”
那边静了几秒,才道:“无事。”
然后又补充一句:“照阳,落云,想放弃这种会死人命的历练吗?”这话是直接响在人脑袋里的。
照阳扭了扭头,祢春似乎像看见了似的,道:“那,还记得我教你的法子吗?”
照阳想那方法会是什么,毕竟祢春可教了她不少,她这一停顿,祢春又对落云道:“落云,你告诉她。”
落云戳了戳她:“你忘了,就那个「同根生」”
照阳看她口型,猛地想起,她眼睛亮了亮然后又迅速灰下去:“可是我们还没搞熟练。”
祢春的声音又响起:“我相信你们,放心用,有我在。”
有这句话,照阳灰掉的表情散去,只留镇定,虽然是强装的,但真有那味,她往前走了过去,站到祢春刚才的位置,胳膊肘怼了怼落云。
落云眨了下眼睛,和照阳抱在一起。
两个人身体互相接触时,同根生迅速在她们身上发芽结果,由二人脚底往上结成一棵小树苗,那是虚幻的,但绿色莹莹的光太安抚人心,便就像真的一般。
二人同时向下跳去,那小树苗便生根发芽在空中迅速挣扎生长,在照阳和落云快接触到地摔个粉身碎骨后大片朝地上铺开,根部紧紧扎在地底,托举着她们,安稳落到地上。
金丹鸟的叫声不合时宜地传来,在刚才短暂的露面后又一次现身,祢春见她们受了惊灵力运作不稳,绿色小树苗生生断开,要把二人拋下去,飞身过去点了一下她们的后背,让她们滚落到一块巨岩后,自己则被霍邈拽着挤到另一块红岩后。
那红岩可供人躲藏的缝隙太少,窄的要死,祢春后背紧贴着墙,迫不得已被霍邈压住,霍邈倒是没有不自在,她和祢春灼热的视线一触即分,朝金丹鸟消失之前的方位看去。
这底下貌似还有个洞?
她自顾自思考着,一时忘了自己压着一个人,被祢春狠狠一推,才反应过来。
她拍了拍衣袖,瞥祢春一眼,走了。
明明难受的是自己,可到头来自己却没能成功朝对方甩脸色,祢春站在原地,气了一会儿,手负于身后走向落云和照阳。
她脸上带着不善的表情,看霍邈一眼给她一记眼刀。
霍邈无视她,向上送话。
大概意思就是上面那些人有能下来的办法,她们就先不管了。
照阳和落云晕晕地和关心自己的师姐们对视,心里感动:她们好着急啊……
谁知刚这么想完,就看见那二人眼神飘忽,面上表情变幻无穷,就好像她们来关心自己是为了缓解什么尴尬的事情而不得不做。
照阳和落云看明白了,瘪了嘴:“。”这两人就不是真心的!
霍邈道:“想要再引出金丹鸟,怕是不容易了。”
照阳道:“为何,再像刚才那样造出个大动静不行?”
祢春点头赞同:“我们都那么明目张胆了,金丹鸟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估计是有什么事。看来我们赶的不是时候。”
落云道:“但已经到这个份上了。”
霍邈卷起厚重的被羊绒覆盖的衣袖,朝金丹鸟消失前的方位走去:“作指引的金色光柱马上快消失,我们要是现在走,万一这地方会时不时变下位置,那不全完蛋了?”
祢春道:“是这个道理。”
她活动一下胳膊,看照阳和落云匀着呼吸一脸想走却腿不听话直打哆嗦的尴尬表情,揪住她俩后衣领子,跟在霍邈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