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白门，是一条小巷，虽然时间是白天，但乌云密布，风很大，林泽试着往外走几步都非常吃力。

穿过巷子后，街道上空无一人。

林泽看着面前熟悉的大门：“这……这是方舟研究所。”

沿着研究所大厅，拐了几个走廊，才到老白先前负责的区域。

老白：“这么多年了，菲利克斯还是很胆小，喜欢待在熟悉的地方。”

生态缸很小，长宽高大概都只有30厘米。

“不过，老白，你还给生态缸取了名字？”

“待在一起久了，哪怕是张桌子都会有感情的。”到了研究所，老白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缓解

林泽往前走了几步。

生态箱的苔藓上趴着一团半透明的软体物，原本正向着箱子的另一头缓慢挪动，被陌生动静一吓，立刻变成一颗坚硬的晶体。

半透明晶体之内氤氲着浅蓝色烟雾。

老白俯下身：“如你所见，这是一颗分化的思域晶体。”

“分化的？我还没听说这种说法。”

老白慈爱地摸了摸晶体，菲利克斯又很快复原成软软的躯体。

“普通的思域晶体只是空间载体，分化的过程类似于人类「出生」。在这之后，它会不断成长，真正和世界产生链接，算是一种生态进化。”

“你的意思是，它有智商？”

老白点头：“依我之见，估计菲利克斯还只是个6岁儿童。”

林泽：“那文森特身上的思域是怎么回事？”

老白：“后来，我得知方舟研究所被扫荡，便托人混进外包清洁团队，又带出来一些空生态箱，培养出新的思域晶体。由于这些晶体一直没分化，产生的思域空间有限而且固定。”

“文森特在1807元年的宇宙潮汐之后，失去了双腿。我尝试将未分化的思域晶体植入他体内。不过缺点也很明显，他永远无法走出酒吧区域。”

“还有一人，你也见过——维拉诺瓦，黑市拍卖场的老板。”老白说到这，神情越发愤恨，“救他，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林泽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思域晶体的讯息。

本以为自己是整个中央基地，最了解思域者的人，没想到山外有山。

“你能独自进展到这一步，为什么没想着带着研究去S1研究所。”

“连我都能发现，沈渊博士团队难道察觉不出吗？我甚至怀疑过方舟研究所被扫荡，和这些研究成果有关。”出乎意料地是，老白没把所有研究成果往自己身上揽。

老白：“我其实更自私些，菲利克斯一旦离开，445街区就会不复存在。”

思域晶体寿命也是有限的，文森特就是最好的例子。未分化的思域晶体得到人类的躯体滋养，延缓湮灭的时间早就超过老白的预测。

和五年前不同，如今的445街区人口翻了4倍，宇宙潮汐来势汹汹，菲利克斯恐怕撑不了多久。

老白的请求很简单，给生态箱里的小家伙输送些能量，林泽先前就在文森特身上实践过。

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出了新问题。

——菲利克斯的警惕性太高。

如果用旧时代百科中的生物来比喻，最贴近的就是猫，而且是高傲的挪威森林猫。

好在林泽的思域强大得多，他完整展开时，几乎就是将YG082号基地的放逐地搬了过来，绿色丛林让人身心放松。

“天哪，您的思域真是……太棒了。我敢说，如果开放门票，人们都会纷纷前来。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菲利克斯对方舟研究所以外的地方感到好奇。”

见识到林泽的能力，老白自觉变得恭敬起来。

“老白，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我也被植入了思域晶体，所以才拥有这份能力？”

林泽再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到底是谁一直暗中推着他往前走？

老白眉头紧锁，思考了许久，才迟疑开口：“可能性很低，未分化的晶体能力十分有限。”

换句话，林泽太强了，而且他的能力一直在进化。

忽然，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在老白脑海中应运而生。

——如果林泽是像菲利克斯一样，是完美分化的全新生态物种呢？

老白看了一眼半透明糊状的菲利克斯，再看着那个睿智机警的年轻男人。

那可能吗？

*

移民计划的消息发酵后，迎来整个社会声讨。

有部分乐观居民认为中央基地不至于撕裂，拒绝移民计划；而另外支持移民的，又在争取最早的批次。

不管如何，能活到移民飞船出发前，又是不小的考验，所以人们对力量的渴望达到顶峰。

“听说445街区隐藏着异能者，才延续至今。”

“我们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异能者监管条例》！”

“对，要求全民开放药剂注射，谁都可以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

在广大呼声中，核心议会再次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网络上所有频道，街上所有能启动的电子屏都在转播，作为政界勋贵的黎朔却因故缺席。

林泽看着全息屏幕上泽维尔那张脸，不禁在想：那人最近怎么总是躲起来。

发布会中，灾害防控局对预测失误的事情只字不提，声称除了移民计划以外，还会启动地下避难所——尽管如果灾害持续升级，整个中央基地仍然会分裂，卷入茫茫宇宙中。

到了最后提问环节，还是有胆大的记者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几年，关于445街区的传说数不胜数，至今没有官方说明，请问到底在掩饰什么？”

泽维尔露出笑容，有备而来：“我最近也注意到，网络上流传着不少视频。没错，根据事故调查报告显示，445街区黑市拍卖场确实存在亚思域者。”

“而且445街区一直没被宇宙引力卷走，和亚思域者有关。”

不光是直播现场，网络上也立马沸腾起来。

思域者能建造领域，在某种意义上是「创造神」。

而人们暗地里捕风捉影地猜测，和官方证实是两码事。

马上又有记者站起来：“那是不是证明技术突破了瓶颈，下一步是否会考虑全民进化，以应对接下来的宇宙潮汐？”

“这个问题就请我们S1研究院的摩根主任来解释。”

到此，泽维尔没有再过多透露。

画面切换，一张熟悉的脸出现——摩根。

不过倒是意外，这几周林泽恢复自由后，摩根竟没再找机会接近，难道他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吗？

印象中相貌普通的男人，今天将深棕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格外干练。

这是摩根第一次参加如此重大的会议，还是直播，但他没有露怯，拿起复诵了上百次的稿子，开口说道：

“介于当前形势，S1研究所将全面接管领航生物，正式投放改良过后的星跃素。”

他抬了抬下巴，眼神自豪：“我在此保证，经过改良的新型药剂安全、有效，无任何副作用。”

全息屏幕前的林禹啧啧几句：“说得太绝对了，你说是吧，小周？”

当事人周博文盯着屏幕发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他努力假装原本积极心态，但仍然会流露出悲伤、无助的情绪。

林禹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遇到了什么。」

和林禹不同，中央基地的其他居民就没这么淡定了。发布会后的第一周，50000瓶星跃素销售一空。

林泽看着热乎乎的新闻，心里隐隐感觉到有种阴谋感。

半年前在无磁星域，M112号星域的基建和运输权被拍卖。到星跃素问世，再到领航生物被控制，最后演变成现在全民进化的局面，核心议会以及S1研究所始终躲在幕后，只在关键时刻完成推手作用。

一周时间，50000瓶的指标，如果不是提前准备，根本难以达到。况且林泽确实见识过，领航生物的地下生产线根本没停摆过。

如今，即便有少数反对和质疑声，也完全被遮盖。

管它什么副作用，都比在宇宙潮汐中活下来重要。小到个人，大到街区、中心，都憋着气力，想继445街区之后，培养出新的亚思域者。

此时，离本次宇宙潮汐灾害降临已经过去5周。人类花了几百年，一直在应对，原本存活的几率只有1%，现在已经增加到12%。

然而也快要极限了。

位于中央基地东南方向的强力发动机失能后，带着八分之一居民区永远跌入了宇宙之中。

移民计划的飞船定下了探索者号，共有2000多人申请，最终选出了1000名首批新移民。

黎朔是探索者号的荣誉指挥官，他会参与吗？

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过去五周了。不管是私人还是官方，一点他的消息都没透出来，在他家门口也蹲不到。

直到这天傍晚，文森特让林泽赶紧去下原野酒吧。

“有位长官找你，而且是本场消费最高。”文森特一脸无奈，“我根本没法拒绝。”

听到这句话，急切的预感冲到脑门。

林泽直接使用空间迁徙前往：“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