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平时很少看见孔明玉和谁交往多的,更别提小姑娘了。
“能具体形容一下吗?”孔笠问。
小和尚凝神想了想道:“头发不长,两个人手挽着手进来的,其他的记不清了。”
孔笠隐隐约约猜到了,想起孔明玉最近的确有一个经常见面的女孩子——准备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宁佳枝。
他看了眼倪秧,决定先不在这里说。
不管怎么说,孔明玉在这里消失的概率很大,还是先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障门吧。
老圆不在,但可以借他的线香一用。
小和尚帮他们去取了一根出来,道:“师兄屋里就只剩这根了。”
孔笠:“我试试。”他拿起那根深红的线香,手掌在顶端握了下,用灵力点燃了这根香。只见香先是袅袅升起,几秒后稳定了下来缓缓飘向了一个方向——
孔笠抬眼看去,不禁皱眉,那个方向他从来没去过。
“我去过那里。”倪秧忽然说。
“那边是梅婆婆和其他修行的人住的地方。”老师傅宅心仁厚,接济了不少勘破红尘前来修行的人。当然勘没勘破红尘只是那些人一言之词,但只要有人这么说了老师傅通常都能答应了。
老圆就是这么来的。
孔笠点点头,“走吧,去看看。”
两人沿着不断昏暗下去的石板路走进去,直到面前出现了一片院舍,人不多,大多房门紧闭。
线香飘到这里就断了,一根还是太少了,两人只能一间间找过去了。
倪秧跟上他。
见灵人对于障门的有独特的感知,不借助其他手段也能隐隐感知到障门出现的大致方位。因此两人凭着感觉靠近了那扇陌生的障门。
这次找得很顺利,几乎不会有出错的可能,原因无它,这扇障门很强。
看着面前熟悉的屋舍,倪秧慢慢停住了脚步,他们不知不觉间走到梅婆婆清修住的地方了。
倪秧这才想起自己要帮外婆带给梅婆婆的东西落在车里忘记拿来了。
孔笠也回头看他。倪秧深吸一口气,说:“我先敲门问问。”
希望和梅婆婆没关系吧,不然她就危险了。
屋子没点灯,有些昏暗看不清人影。
倪秧抬手敲了几下,没人应答。
等待时,孔笠看了看吹了满地落叶的院子,回头道:“进去看看吧,感觉不对。”
倪秧点头,推开了门——屋子里没人,空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的那条尽头是晦暗微光的小巷子静静立着,像在等待着他们的踏入。
若有似无的,孔笠闻见了从这扇障门中传出的一丝苦涩的药味。
孔明玉会在这扇门中吗?
进门后,倪秧往身侧看了一眼,没看到孔笠便自然熟悉地转回了头。应该是又分散了,一会去找找。这么想着,他往巷口走去。
“喂!”
猝不及防从身后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倪秧惊诧地回头一看,看见了张冷白的小饭团一样的脸。这张脸不可谓不熟悉,但倪秧迟疑蹙眉了好一会才敢确定,“孔笠?”
小孩子脸上出现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大人才会有的崩溃无语神情,似乎不想承认这个突如其来的荒谬情况,但又不得不点头表明自己的身份。
倪秧唇角没忍住弯了下,但怕他看见很快收敛了,走回来蹲在他面前看见他皱巴巴的包子脸时到底没忍住伸手戳了戳,那块柔软的脸颊就随着他指尖凹陷下去,留下浅浅的窝。
小笠面无表情看着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指头拿下去,“你在干什么?”
倪秧咳了两声后才解释:“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可爱。”
闻言孔笠瞪大了眼睛随即又绝望闭眼道:“你想笑就笑吧。”
“好啦好啦,突发情况而已,”对着缩小版的自家男朋友,倪秧接受得很快,语调柔和下来安慰他说,“不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孔笠这才冷静下来,不忍直视自己的身体,他只盯着面前倪秧的脸,“可能和障主有关。”
“孔阿姨吗?”倪秧问。
孔笠却摇摇头,“障主不一定是她。你还记得在李晚晴的障里老圆是怎么样的吗?”
倪秧想了想说:“变成薛千元了。”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壳子,负责扮演薛千元这个角色。因为两个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同一个人。
“所以你也遇到了和他一样的情况,在这个障里有你的原本的‘身体’,你也得回到你在这个障里的自己的身体。”倪秧想起来老圆的情况。
孔笠点点头,小孩脸偏偏一副思虑很重的神情莫名严肃好笑,倪秧才发现孔笠变成小孩样子后脸上的表情都不能像成年人那样掩饰得很好,可以说是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于是他又问:“那你还能恢复吗?前辈都是等李晚晴醒来了才变回来的,你也得等障主醒了吧。”
孔笠:“障主还不知道是不是我妈,但障主应该和我认识。”
人生地不熟的障,两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倪秧起身牵起他的手,往巷子出口走去,一边说:“那你记得你现在几岁,家在哪里吗?”
总得知道这个障的时间。
孔笠看了看自己,蓦地在手臂上看见了一条红红的尺印,忽然就想起来了道:“我现在应该……六七岁,今天回家晚了被打了,我跑出来哭。”
倪秧牵住他的手收紧了,“为什么要打你?”
“放学后没在二十分钟之内回去。”孔笠淡淡说。
倪秧牵着他过马路,看了眼四周道:“我们先找家药店吧?你痛不痛?”
孔笠愣了下随即笑开说:“那时候觉得很痛,现在也还好了。”长成大人的好处就是忍痛能力也相应提升了。
倪秧没说话坚持寻找着,还好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家药房。
虽然孔笠觉得这是件很无关紧要的事,但倪秧态度出乎意料地坚决,“又浪费不了很久,身体重要。”
“我还不至于把这个带出去……”
“你们好。”他的话被店员打断,两人下意识看向那人时都愣了下。
“热死了这天,店里空调坏了……”店员嘟囔抱怨说。
那店员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他宽大鼻头上全是汗水,一张脸被蒸得发红,这个障的精细程度不亚于他们遇过的章冀山的障,甚至更甚。其实从刚刚他们穿过马路时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种“怪异”,这个尚未向他们展开真实面目的障真实得可怕。
大多数的障中的路人面目都有几分相似,是模糊的,但在这个障中不是这样,他们刚刚见到每个人堪比现实世界。
买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倪秧帮他简单涂抹了,又把替他把袖子卷起来。
“好了,可以去找你家了。”倪秧说。
手臂上隐隐的痛感很快变得清清凉凉舒舒服服的,孔笠仰头看了倪秧一眼,久了脖子生疼只好重新看向前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好在孔笠小时候还是挺怕孔明玉的,跑也不敢跑多远,两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孔笠眯眼看着这栋熟悉的居民楼,居民楼后是黑压压的天幕,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极猛烈的暴风雨。这时候孔明玉的生意还没有做起来,两人吃穿用度都很拮据。
“前两年是她最严重的时期,现在还算好一点了。”孔笠说。越走进这栋破烂的楼,记忆也越发明晰,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哪怕是这么早的事。
进了昏暗的楼里后,孔笠熟练地找到501门口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里面也不算井井有条,不太符合倪秧对于孔明玉的印象,不过这也足以见得孔明玉的心理病到了多严重的地步。
“那人为了救她意外车祸,还没送去医院就死了。”见倪秧的看向墙上的全家福,孔笠语气平静解释道,像是在说另一人的故事。
他也跟着看了几眼,“我都不记得原来这里有照片了,后面全被她收起来了。”
在孔明玉病情稳定下来后。
说也奇怪,明明是这个男人救了她,但在她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后第一件事先做的就是把有关他的东西收拾了,不知道是扔了还是存在哪里了。明明是她深爱的并且救过她的人,为什么孔明玉反而害怕看见他呢?
孔笠冷眼看着那张全家福,里面年轻时的孔明玉笑得很开心,而他们身后那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却只是淡淡勾着唇,镜片后的眼睛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这是孔笠第二次清晰地看见这个人的脸,他忍不住好好观察了会。第一次是在高考前在孔明玉房间里翻到的旧手机的壁纸上,是同一张照片,同一个人,但他还是觉得很陌生。
孔笠也是此时此刻才借着眼前这些早在记忆里模糊不清的物件忽然发现孔明玉奇怪的这一点的。当时他年纪太小,并不能很好的察觉到孔明玉情绪的转变,如今故地重游反而有意外收获。
倪秧看了过来,望进他平静的眸中,听见他语气淡漠说:“我走之前,林医生告诉了我他的猜测——”
“他说那场车祸里死的可能不是那个人。”
孔明玉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