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脆响。
毫无征兆的，纪弃尘给了墨泊云一个响亮的耳光。
“爷......”这一巴掌打在墨泊云身上，更是打在了南荣烟的心里。
“你闭嘴。”纪弃尘手里捏着银针到底没有落下，他指着墨泊云厉声道：“你口口声声的说，你心里有多心疼他你，你便是如此心疼的？你是看到他脸色不佳，气血不顺难道还是感受不到他很虚弱你可知，知他......”
“爷爷，你错怪了云郎。”南荣烟强打着精神，还是要劝，“他并没有做任何事情，什么都没有做。是，是我。”
“不，是我。爷爷打得对。”墨泊云垂着头，“全都怪我。”
纪弃尘看了看南荣烟，他知道他是怕自己说漏了，放了针回去才说：“他余毒未清每晚必受锥心之苦，你...我从来不曾想过你竟是如此心急之人。莫非原是我看错了？”
“爷爷。”墨泊云跪在地上，他的头发上还滴着水，衣衫也是大半尽湿，“泊云知错了。”
“你，你滚回去。”
“我，我不走。”
“你滚回去！”纪弃尘狠狠拍着桌子上，恨铁不成钢怒吼：“你不去拿了他的衣衫，如何将人带回去好好歇下，却是跪在这里想要做什么？要我的命嘛！”
墨泊云不愿回去，他不想留下南荣烟一个人在这里。人是自己抱来的那肯定也能给他再抱回去。他此时定是心疼的紧我怎能将他一人留...我不能。既不能又何苦拘泥于有没有衣衫的事情。
墨泊云摇了摇头，“我不走！”
“你，你你你......”纪弃尘指着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你真是，真是想把我气死，你......”
“云郎。”南荣烟笑的非常勉强，他柔声说：“回去吧，替我拿件外衫来。去吧，我等着你。”
墨泊云抬眸看着南荣烟温柔的眼神。他嘴角的血迹还在，与现在的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让我如何走得了？
“我不走。”
“去吧，我等着你，来接我。”
“怎么？你是怕我难为他？还是你，你在担心害怕什么？”纪弃尘冷笑，“若如此，日后他有什么不必再来找我了，我做不了你爷爷。”
“不不不，不是。”墨泊云立刻起身，“我我这就回去。”
总是心里有万般的不愿意，两步的距离硬是走出了两里地的感觉。一步三回头的墨泊云还是咬着牙冲了出去。
片刻后南荣烟看着纪弃尘关了门，才问：“我会，我会怎样？”
“四肢僵硬，该是从脚和手指开始，慢慢蔓延至全身。先是不能走，然后不能跳，到最后只能躺着。你可能只有眼睛珠子能动，再往后你的心脏也僵硬了到完全不能跳动你也便......”纪弃尘平静的说着：“心都不跳了，还用我往下说吗？”
他走过去挑了挑那盏快要熄掉的灯，淡淡的问：“你可有何打算？”
南荣烟摸着自己的心‘怦怦’的跳的很快，上次有这样的感受他都还记忆犹新。那是黎明即起...真好，次次都是对着同一个人。
“那可多了。”南荣烟笑言：“我想替丹鸟南荣族和紫罗墨麟族两族伸冤，更想让云郎位居四灵高位，这也是紫罗墨麟族应得的。还想，还想同云郎再回一趟凤栖梧，若有机会我想与他住在四灵最美的地方。”
“你想的。”纪弃尘走在桌边，笑着说：“未免也太多了。”
南荣烟低头笑了，“即是想又为何不往好想，不能多想。”
“你这三愿，依我看没有一个可以如愿。”纪弃尘轻轻叩了叩桌面，思索片刻道：“至少短时间之内都是妄想。”
“哈哈哈。”南荣烟捏着自己的手腕，“我还以为爷爷会说，第三愿倒是可以满足呢。”
“泊云与我讲了凤栖梧的遭遇，即便是为着酷寒不会被黑松雾林所替代。只是你现在这副身子，如何能经得起郸夕岭的风雪？”纪弃尘冷哼一声，“行，即便是你经得住，那......”
南荣烟静静地等着，没有一丝催促的意思，纪弃尘在他干净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方才还想要对他一番冷嘲热讽，眼下只剩心疼不已。
“即便是你强撑着去了，你又如何在茫茫大雪中找到凤栖梧呢？或者说泊云能耐顶了天了，给你找到了，你又何苦看着那曾经的一片乐土尽毁，面目全非的模样给你自己个儿，添这般的堵？”
纪弃尘重重的敲了两下桌面，紧接着又说：“泊云说五灵山气候宜人，你自己也说五灵仙人对你也好，那里司麒姬暂时去不了也管不着，没有纷争景色宜人我...我明日让你泊云带你去五灵山，你可愿意？”
过了许久，南荣烟冷清的眼眸里像是起了层层涟漪，五灵山的山，五灵山的树，五灵山属于他俩的小木屋，还有那日五灵山的云海都在一一出现他的眼前......
“我还有......”他不答反问，“多少时日？”
“是谁？三更半夜还不去睡？”
窗外有了轻微的声响，纪弃尘夺门而出。
门外一眼便可望到头，空无一人，纪弃尘皱了皱眉往外走了几步确定没人，才又折身回来。
南荣烟重新将自己裹好，笑着说：“这么深的夜，倒是给您添麻烦了。”
“哼。”纪弃尘坐下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殒丹不成与你丹鸟族而言并非什么致命的事儿，心头血养着灵丹...若是你的心头血够养着你的灵丹，倒是能拖上一拖。如今你心头有缺又添新伤，心头血更是供给不...你结丹本就不易却又在萌芽时遭你殒丹你，要我如何说你你......”
“给您添麻烦了。”南荣烟低着头不太敢看纪弃尘的眼睛，“当日确是我自己贸然行事如今...烟儿给您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这算什么麻烦？若是你族还在这算是什么...这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纪弃尘又叹了口气，“你是重情义的孩子，泊云，泊云也是个重情的你......”
“我知道。”南荣烟心头泛起了一丝酸楚，倒不是因为自己却是因为他的云郎，“我怎会不知道。”
云郎重情。
若不是如此，我早该和凤栖梧一样了。
掩埋在郸夕岭的大雪里。
四灵再无凤栖梧，四灵再无南荣烟。
‘咚咚’墨泊云推门而入。
“你怎么才来？这夜深露重的，他身子不好你万不可再让他受了凉。”
“知道了。”墨泊云将衣衫递给南荣烟，“方才他沐浴之后没来及收拾，我回去先将浴桶收拾了才耽搁了些时间。一会我背他回去，回去之后便直接可以歇下了。”
“我给你的药，你切记按时按量喂与他，吐血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想要清除余毒吐血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他身子太弱，现在这药性对于他而言有些猛烈......”
“你就不能...不能劳烦爷爷再配一些药性温和的药与殿下服用吗？哪怕哪怕治愈的时间久一些，十日，十四日一月，一月也可以的。”墨泊云急急地说：“夜夜心痛也便罢了，如今还要吐血，那......”
“你当这药那么好配吗？”纪弃尘失了耐性，暴跳如雷，“只里面的一味精露便是精贵得很，你以为四灵界是谁能有的吗？再配...只眼前这药整个四灵界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份，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我真想踹死你！”
“精露？”南荣烟奇道：“可是我族的精露？”
“是，是你丹鸟族的精露。”
“哈，那当真是极难得的了。”南荣烟说：“以前便不易得，如今连凤栖梧都没了，更是没处得了。”
“听听，那能是你一句重新配，便轻轻松松重新配的吗？”纪弃尘收回了准备踹墨泊云的那条腿，依旧没什么好语气，“回去吧，早点休息有事，有事明日再议。”
“好。”南荣烟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明日一早，我同泊云去一趟空灵幽谷，太早便不再过来向爷爷请安了。”
“你......”纪弃尘无奈点了点头，说：“路虽不远你...泊云，泊云你也要好生照顾殿下才是。”
“是，本该如此。”
“还有一事，我想问一问爷爷。”南荣烟说：“爷爷失了灵识我想知道，是人为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由？”
“我......”纪弃尘脸上带着不一样的笑容，说：“我忘了。”
小路上黑漆漆的，南荣烟心里琢磨着纪弃尘的那句‘我忘了’。
忘了？
南容烟心中疑惑：灵识人人只有一个，别说没有了，便是伤了有损了都是大事，天大的事儿。怎能随随便便便忘了？！
南荣烟想着，便靠在墨泊云的肩头。他走的不快但是很稳，稳到南荣烟都有了些困意。
“在想什么？”
“你，心口还疼吗？”
“有一点儿。”南荣烟困意颇重靠着他，说：“你不提这事儿我都忘了，不过这点儿疼痛真的不算什么了。”
“有一点儿，都不行。”墨泊云坚定的说：“这次必定得让爷爷给你看好了，哪怕只有一点儿都不算好了。”
“嗯。”南荣烟睡意浓郁，迷迷糊糊的说：“吃完了，吃完了剩下的药该是会好的，云郎不必挂心。”
“嗯。”
“所以，云郎方才沉默不语，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墨泊云停住脚步，偏过头去紧紧挨着南荣烟。片刻后才说：“如果今夜不死，一定要争个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