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运动会，甚至我还要上场，头天晚上还是熬到了十二点过一点点才睡觉。

两只狐狸一定掐准了我会在零点给他们两个发消息，到59分的时候我已经打好的字还没来得及发送成功，通话邀请就拨了过来。鲜活的声音跳动在电子工具的另一端，我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安静地听着那边在沉默的三秒呼吸过后完全炸了起来。

闭着眼睛、不不即使是现在看不到我也能想象出来宫侑现在是怎样一副翘尾巴的模样，“我就知道海你现在一定没有睡觉！快点先祝我生日快乐啦！”

“喂，应该先祝我生日快乐才对吧。”

“她之前一直都是先祝我生日快乐的！海可是很注重这种长、幼、有、序的细节的！！和小治你才不一样。”

“哈？阿侑你有病吧！就那微不足道的几分钟在骄傲什么啊！”

小的时候，在我还和他们不太熟的时候就已经记得他们两个的生日了。总是会在10月5日的时候敲响家门送来的双份生日蛋糕，哪怕是知道我家只有一个孩子也仍然这样做着。棕色木质门上的门铃从一开始需要两个人踮起脚去按到后来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按下门铃，很久以后变成了直接在院子门口大喊我的名字。

今年的10月5日，吃不到他们两个的生日蛋糕了啊。

电话对面的两个人吵架吵着吵着就有愈演愈凶的样子了，我敲敲手机，台灯打出昏黄的灯光，映在书桌小小的角落，“你们两个。”

对面屏息凝神。

“十七岁生日快乐，春高加油。”

33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飞雄又已经出门了，因为是运动会，所以今天的迟到检查相比往日并没有那么严格。美羽姐考虑到今天我要参赛，特地在书包旁边放了一瓶能量饮料。

“这是姐姐已经灌注过力量的能量饮料呦！”她冲我比了一个大拇指，在我身后关上了家门，声音透过一扇门的隔板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加油啊小海！”

十月的太阳已经不如九月时候温暖了，气温轻飘飘地降下来，单穿一层卫衣会有些冷，穿多了又觉得热，很复杂的季节。

不过我很喜欢。

阳光透过仍然浸着绿意的树叶打在我身上，今天不需要再晨跑了，我溜溜达达地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手表的指针悬在八的位置，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很松散就能够让我抵达学校。路上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大多目的地都和我是一样的，我带着耳机，看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身边，总感觉有些开心。

有种“啊，原来我和大家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这种感觉。

虽然我看起来是很喜欢独处，但是这种被包裹的集体感会让我感觉到很有安全感。

“啊，是夏川啊。”

我顺着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到花卷学长从身后走过来，抬起手和我打招呼，嘴角噙着莫名得意的笑，“怎么样啊经理？今天就要比赛了，紧张吗？”

“那还是有一些的。”我说，在心里偷偷吐槽这人过分的身高，和他讲话还要仰起头，好麻烦，“不过大家有帮我训练过，所以完全没关系的！”

“是这样吗……岩泉他、诶算了。”

“阿一学长怎么了吗？”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不过你这称呼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啊，「Hajime」前面再加上学长什么的。”

原来还是有人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的啊。

和同一个社团每天算不上朝夕相处但至少比普通同学要熟一点的学长在一起走着倒也不显得尴尬，走到教学楼的分叉口的时候我们自然而言地挥别了。花卷学长还说什么“到时候一定会去看你的比赛”之类的话。

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也相当希望自己能够拿出来个好成绩。

不过班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我看到站在最外圈的冬木和栗园，刚打算要上前去询问一下她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

“海。”

34

拐上楼梯之后的花卷贵大感到有些不对劲。

一般来说大家在到了班级之后就会直接进入教室，哪怕是想要在外面闲逛，一年6组门口站着的人也有点太多了。是堪称「溢出来了」的多。他走进教室，把书包放好，坐在椅子上短暂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转身出门。

岩泉一看起来到的比他们早多了，现在正倚着墙，不知道在和同班的几个同学说些什么。领带又没有打好，松松散散地被搭在右侧的肩膀上绕到颈后，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手里还转着一支笔，在那根笔停止的瞬间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花卷贵大在冲着他招手。

“抱歉，我出去一下。”岩泉一顿了顿，直觉告诉他不太对劲。和同学说了一声之后他走出了教室，花卷似乎是一秒都不想在教室门口呆，在他出门去之后就阔步迈了起来，示意岩泉一边走边说。

“夏川不对劲。准确说是他们班不太对劲。”

“哈？”岩泉一疑惑，“她怎么了？”

“门口围了太多的人，我的感觉不太好。”花卷仔细地回忆着，他刚刚隐隐约约好像是看到了站在班级门口的两个学妹在夏川海过去的时候视线轻飘飘地扫在她身上，虽然时间很短，但恰好被她看到了。

门口还是水泄不通。

有外班的学生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凑了过去，由人所形成的围墙越来越大。但在最里层的人似乎是刻意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声音放的相当大。

“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不懂得努力学习，而在这里玩物丧志，让你九泉之上的父母如何是好？”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放的相当可怜，又显得很气愤。这声音太熟悉，几乎与那一天所重叠。

里层的学生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又不能硬闯进去。好歹还占据了点身高优势，但也只能看到少女的后脑勺。她本就是短发，今天怕跑步的时候头发会湿哒哒地粘在脖子后面，还扎了一个小揪揪，显得背影也格外可爱。那个身影站的笔直，包还挎在自己身上。

被指认的另一个主角站在女孩的身旁，国见英摆着一副恹恹的神情，视线不轻不重扫过站在外围的女孩。由于运动会布置而各司其职前去开会的老师们此刻都不在这里，人群最中央的人看起来愈加猖狂，被他们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的夏川海不显得慌乱，她和国见英对视一眼，慢条斯理地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她转过身，询问：“你说完了？”

不等男人答复，她自顾自地说起来，“那轮到我了。”

拉链划过书包侧翼，撕出一道狰狞的声音。两张薄薄的纸从书包里被抽出来，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她将其中一张放在另一张的上面，自顾自地念了起来：“青叶城西高中体育祭，明文条例第十三条，在无本校学生做担保登记的情况下不得入内。维护校园安全，人人有责。”

本站立着俯视她的男人肉眼可见怔了一怔，下意识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被她拦腰斩断。

“悠哥。”她顿了顿，下定决心问出下面的那一句话，“我刚刚来到学校，那么，是谁带你进来的？”

男人哑口无言。

刚刚因为他指责而纷纷议论起自己同学的少年少女们噤声，被她这一句话打回了现实世界。站在那里的男人弓腰眯眼，他对面与之对峙的女孩站的堂堂正正，目光平静，“真的会有人为了教训自己的妹妹而不惜跑到她的学校里来闹事吗？”

——真的会有人办出这样的蠢事来吗？

她不必说，夏川悠已经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他咬紧了牙，这群比他要小好几岁的高中生们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他的身上，他回想起自己托付信任的妹妹所办的事情、对，那件事一定能成——

“父母刚因为车祸去世你就谈起了恋爱，真是好样的。我今天倒是要揭穿你这一副狼心狗肺的模样给那个倒霉的男孩看看！”他恶狠狠地，饱含不甘的。

她却叹了一口气。

“你只是不希望我幸福而已。”声音放的很轻，除了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会听到。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对上的是少女了然而悲伤的双眼。她远离了他，用足够笃定的语气喊了国见英。

男孩站在了她的身边。

“无论是叫姓氏还是名字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吧。”目光难以掩饰自己对身前这个男人的厌恶，国见英甚至觉得这周围的空气都污浊了起来，“哪国语言里叫名字就是在交往？如果有这种事情的话世界还是爆炸好了。”

“我们是队友。”国见英认真的，平时在班里声音总是蔫蔫的人声音也放大了起来，“是同班同学，是校友。除了信任之外我根本没有对夏川产生你口中的那种想法。”

“不可能是这样的！”他喊出了声，“我已经调查好了，你们就是在交往！你——夏川海，你和他、你和宫……你对得起他们吗？”

35

时间停止了。

我清楚地知道夏川悠没有说出口的人名是什么，他那样阴险的表情，他玩的小动作，他试图摧毁我所拥有的一切幸福的决心。我都知道的。

“我受够了。”我看着他，一个可怜的、从小到大都在试图夺走我的快乐的男人，“哥哥，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