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顾茸连蛇尾巴都没抓住,只见到一束绿光从眼前飞过就不见了。
“我艹,刚才从你衣服里跑出去的那是啥?”左筝没见过青蛇的模样,也是被光一闪,差点晃瞎眼。
顾茸从来没见过翠青蛇着急的模样,想着这蛇别又整什么幺蛾子,赶紧追过去道:“那可是大司命辛苦送给我的任务,可别让它跑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两分无奈,剩下八分都是最近憋的脾气。
左筝表示理解,也跟着顾茸追绿光。
这里除了三四家没人,几家还在闹之外,只有四五户熄了灯。
而翠青蛇进入了一家已经熄了灯的人家院里,幻化出巨大的身体来,身上的鳞片光滑的泛着光,整个院子都照得绿油油的。
顾茸赶到时就看到蛇散着凶气盘在院中。
它的面前站着个豆大的女孩,不过四五岁,眸瞳里映出青蛇的身影。
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张着嘴,连哭都被吓停了。
“停下。”顾茸挡在她面前命令道。
翠青蛇看到后又是一声嘶吼,张开血盆大口对准女孩就咬下去。
顾茸转身抱起女孩,往旁边一撤。
翠青蛇的嘴里冒出烟气来,是因愤怒溢散出的灵力。
女孩察觉到了安全感,嘴瘪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嚎啕大哭。
“别哭,我会救你的,”顾茸在女孩耳边轻声安抚,紧接着她将女孩递给左筝,“你来抱着她。”
巨蛇的竖瞳紧紧跟随着女孩,顾茸吹了声口哨,它又将头转过去。
“这小孩应该不是杀你的那个吧?”顾茸持剑立在院中。
蛇信子仍然吐着,翠青蛇眼中杀意明显,顾茸从衣服中摸出龙木雕来:“你先回来,我们一起去找你要找的人。”
翠青蛇蛇尾拍地,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但它也不再跟着小孩,而是她身后的屋子。
“难不成是这一家?”顾茸没有忘记翠青蛇是来复仇的,如果说时间是三十年前,那确实是有可能。
“夕谏!那凶魂也在这!”左筝抱着小孩,手里拿着的罗盘正直直指向屋子,“小孩,屋子里面有谁!”
“阿娘...阿爹。”女孩被她掐得发痛,挣脱下来自己站好,却也不敢离太远。
顾茸看着可怜巴巴的女孩,又看向翠青蛇,真是糟事乱事全挤在一团了,简直作孽。
“左筝,你先和珍珠去。”顾茸扯下手腕上的圆片,将黑猫扔到了身后的房里。
从上次溪村出来后,她便发现魂魄也是有休眠期的,直到京城那天,珍珠才能重新从木雕中出来,而这次不知道能撑多久。
左筝知道这事插手不得,避开眼睛抱着地上的女孩将她带进屋里。
院中人一下子减少,翠青蛇怒着向前挪动,与顾茸越来越近,它比屋还高的身影紧紧压在上空。
对于这条蛇,顾茸莫名不太想伤它,只是如今这个情况,她不得不作出选择。
她捏了个剑诀,夭羽在空中飞舞,幻化成银白色的法印挡在面前,现如今任何生灵都不得进入后屋了。
法印扫到青蛇身体时,它的身体像是被利刃割到一般,血水喷溅出来。
只要能逼退它就行。
顾茸没有下狠手,心中不断默念,让夭羽剑收着点。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盘龙木雕,手心也开始泛白,她等着这蠢蛇自己放弃。
翠青蛇那个蠢脑袋哪知道退,对着法印就是个头破血流,身上如过电一般就锁成了个球,却不久又是慢慢展开,又冲上去。
每撞一下,顾茸心中都是一紧,直到最后,翠青蛇身上的保护膜越来越淡,快要消失不见了。
怎么对付这些精怪魂,顾茸真是一直都弄不明白,它们怎么能这么傻。
如果姜冶在,肯定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姜冶,他是如何驯服那只鹰的,又是怎么样让它对凡间不带仇恨的。
珍珠又是如何做到的。
在珍珠身上并没有法术的痕迹,难道是她本身和这些魂魄不对付?
顾茸周身溢出的法力都在支撑着法印,连带着手中木雕都染上了星点银白色。
怵然,盘龙木雕彻底被银白浸透,一张符纸显现在眼前。
是姜冶给的那一张。
它爆发着巨大的能量,木雕上发出剧烈的一道白光,青蛇被刺激地一愣。
竖瞳中的凶狠逐渐被天真替代,巨蛇左右张望着,不知道在找什么。
“姜冶?”顾茸惊喜地喊道。
符纸没有回应,只是飘在半空中。
心中带着些陈杂,顾茸收回了夭羽剑,身后的门突然开了,小女孩哭着跑出来。
“诶,你别出去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左筝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夕谏,解决了?”
女孩跑出来的时候踢飞了一个竹响球,因为在地上滚来滚去,里面的圆珠子敲出了脆响。
蛇看见了后,立刻缩小了身子,用尾巴卷着响球就将自己缠了上去,在地上发出一串响声。
顾茸这才松懈,将法印解除,双指夹着符纸,悠悠地将它收了回去,表情显示她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孩哭着要夺回自己的响球,那蛇信子却又吐了起来,发誓如果她敢抢,它立刻就能又攻上去。
小孩哭得不能自已,顾茸想着这响球今天不得不拿走了,但是要找东西换。
她浑身上下掏了半天,只掏到了自己断了半截的那只木簪子。
索性是凡间之物,换过去也可以,小孩子也好糊弄。
顾茸仿着在木簪子的断处雕了个奇丑无比的花来,比周六六的木雕还要抽象,她将簪子塞进了女孩手里:“这个和你的响球换一下如何?”
女孩一看那花,上去就要抢响球,被顾茸一拽就拉近怀里:“这簪子能救你阿爹阿娘的命,只要你好好拿着。”
这坑蒙拐骗的花果然有点用处,女孩即使听不太懂,一听到阿爹阿娘也就不动作了,哽咽着将半截木簪揣在怀里。
“哈哈,我早就说我买的那簪子有用,回头咱俩就能攒个姐妹簪出门了。”左筝笑道。
顾茸松开女孩,看向屋里:“人怎么样了?”
左筝侧开身,颇为得意的道:“这姑娘估计是被她吓得才跑进院子的,我进来的时候那凶魂正要钻进去,珍珠聪明,一口咬住,我又略微施法。”
“抓住了?”顾茸见珍珠还是对着躺在床里的两人一身炸毛,疑惑道。
“抓住了一半。”左筝晃了晃手中的罐子,里面的黑气只有正常魂魄的一半大。
“另外一半呢?”虽然有了一半剩下的就好抓了,但这毕竟是凶魂,不好预测她拖着那半身体会干什么。
左筝脸沉下去:“顺着梦境跑了,这对夫妻要醒的时候,她被弹出来了,之后立刻就消失了。”
“像是有人接应她一样,肯定是不在这片区域了。”左筝举着罗盘,上面的指针连动的意思都没有。
顾茸帮着珍珠顺毛,直到它缩成正常猫的大小,她才去检查床上来的两夫妻,凶魂入梦不深,睡一晚上便能醒,身上也没有凶印。
她道:“我知道是谁接应她。”
左筝惊讶道:“还有别的凶魂在这?”
“比凶魂还可怕的一个东西,”顾茸将女孩抱进屋里,安置在她父母身边,道,“今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再出屋了,好好睡觉,知道没有?”
女孩紧抱着簪子点头,乖乖躺在床前,一声不吭地闭上眼。
顾茸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夫妻俩不过二十多岁,不可能和青蛇有仇怨,那就只能是这家人的先辈了。
将女孩家简单翻了一下,连第四个人的痕迹都没有,顾茸回头看向玩得正欢的蠢蛇,无奈地摇摇头:“这仇没法报呀。”
“幽冥里要找一个人太难了,说不定早就转世走了,”左筝不甘心地拿罗盘比对着,定要找着那个凶魂的痕迹,“我发现这一整片人家都是酿酒的诶。”
后院摆了一排排大缸,弥漫着淡淡酒香。
顾茸道:“可能是这个地方的特色吧。”
左筝感叹:“偷跑来京城这么多次,还是没法彻底了解这个地方,你说咱们要不要让常在京城出任务的仙灵帮帮忙?”
顾茸抱起青蛇和木响球,思考了一会:“还真有人可见。”
*
姜家竹林山之上,巨鹰正歇在千年木上,喙角尖勾进羽毛里,慢条斯理地梳理羽毛。
远方传来一阵特殊的灵力波动,巨鹰甩了下翅膀,将羽翼下的那张纸符咬了出来。
在榻前静坐的姜冶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变,他猛地挣开眼,勾了勾手,那张符纸飞到眼前。
“北三角?”地图上有红色的波纹漾开,中间一个银白色的点正在一亮一暗,有力地跳动着,说明子符所持者那边没什么大碍。
姜冶舒了口气,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信,顺便招了个人偶进来。
人偶踢着正步走进来,停在桌边,只及他腰高,昂着头等他的号令。
半晌,姜冶将一小片竹片放在人偶手心:“现在将这个给大长老,就说我下山除邪祟。”
人偶宝贝似地揣在了怀里,按照施术人给的法术,对着姜冶抬手抱拳。
外头夜色正深,连束光都没有,可小人偶天生不知道害怕,踢着正步走出去了。
姜冶叫住了它:“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