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闻言慢慢垂下眼眸，端起桌上的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眼泪像豆子一样滚落到雪白的米饭里。

秦勉拿起筷子夹了块肉送进他的碗里，林素看也不看，全囫囵吞枣咽下肚。

他已经太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猛地进食这么多，胃部承受不住，林素突然捂住绞痛不已的胃部，面色发白。

秦勉和叶辉目光时刻不离他，见此情形感觉上前查看，林素甩开秦勉的手，匆匆跑向卫生间，把刚才吃下去的米饭吐了干净。

许久，他才从屋里缓缓走出，看见叶辉一脸担忧地盯着秦勉，问他有没有事。

林素回想起刚才自己把秦勉伸过来的手拍回去时，撞到了胸口。慌乱中，叶辉惊呼了一声：秦总！——不由想到，叶辉在门外时跟他说秦勉的伤还没好。

他走过去，绕过沙发背，看清秦勉正用手虚虚捂着胸口，脸色是异样的苍白。

“你，你没事吧？”林素有些无措，“我刚刚碰到你伤口了吗？”

秦勉摆了摆手，低声说：“不怪你。林素你去楼下给他买点粥来，是我没考虑周到。”

叶辉皱眉道：“秦总，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医院，我再回来吧？”

这种时刻，秦勉修养再好，也难有耐心，斥道：“快去！”

叶辉无奈，只好匆匆出门去买粥了。

秦勉见林素还光着脚站着，脸色又难看一分，说：“你腿没好，不要这样折腾自己。林素，我再说一遍，小白会回来的。那天，我是亲眼看见他身边那个守护神是条龙，不会错的，死不了。”

林素倔强道：“我一天见不到小白，一天就不安心。”

重情重义是件好事，有时却也未必是好事。

叶辉很快买了粥回来，递给秦勉说：“小米粥，养胃。”

秦勉接过，试了温度，觉得不烫，递给林素，“吃吧，你吃完我就走。”

或许是因为刚才冲动误伤秦勉，林素这次没再抗拒，接过来，一口一口舀着吃。旁边叶辉还没从八百里加急长跑中结束，正在大口吸气，大口呼气。

待林素吃完，秦勉等了十来分钟，确定他这次不会再吐，才和叶辉出门。走前，他打量一眼林素单薄的身形，突然情不自禁伸出手，在他脸侧停顿了一下，转而移到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好好吃饭，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秦勉守约，每隔一天就会来盯林素吃饭睡觉。他每次来，林素都会乖乖吃饭，其他时间叶辉给点的外卖均一点未动，全部进了垃圾桶。

昨天去看林素的时候，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秦勉和叶辉都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叫来人来开锁。结果门打开一看，林素倒在客厅里不省人事。

秦勉心陡然一沉，快速窜过去探林素呼吸，还好，有气。叶辉见他神色稍缓，知道人没事，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手下肌肤一片冰凉，秦勉盯着林素毫无知觉的睡颜，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这次他真的是被惊吓到了。

——

听完叙述，顾小白站起身朝秦勉和叶辉分别鞠了一躬，诚挚地说：“谢谢秦总和叶哥帮忙照顾林素，我感激不尽，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一定——”

“一定什么？”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顾小白睁大眼睛，本能后退，结果忘了身后是沙发，整个人摔了进去。四下环顾搜寻龙九的身影。

其他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叶辉和秦勉对视了一眼，问：“怎么了？”

在他们的理解里，顾小白回来了，那守护神肯定也在此处。不明白他惊慌什么。

顾小白尝试叫了一声：“龙九？”没有任何回应，他转头去看龙三。

一阵微风拂过，龙九从空中显形，一脚踹向龙三的脑袋。龙三神态自若，轻轻往后翻跃两个跟头，稳稳落地。

龙九一脚落空，凭空一掌劈出，只听“轰”的一声，龙三刚才所站身后的墙面裂开一道缝，稀碎的水泥和瓷砖哗啦啦往下落。

他见龙三躲过，还要欺身上前，却让顾小白一把抱住道：“别打，这里到处都是人，被发现就不好了，损坏公物要赔钱的！”

龙九面色阴沉，眼里几乎要射出刀子，冷哼一声对龙三道：“你居然敢掳我的人，我明天就把你那东海娱乐给踏平了！”

龙三面色不改，叹道：“弟弟，消消气，这你可冤枉我了，是小白让我带他回来的。”

龙九神色一僵，缓慢低下头，一字一句道：“是你让他带你回来的？”

顾小白还维持着卡在他腋下的动作，抬起头，刚好靠在龙九的肩膀处。他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我要是再完回来一步，林素就要死了。”

龙九不打算吃他这一套，揪住他后背的衣服，就把人给提了起来，寒声道：“又想骗我？”

“是真的！”顾小白双腿离地，T恤承受了他整个人的重量，他憋得满脸通红，伸手指着里面道，“你看，他都住院了，现在还没醒。”

龙九回头看了一眼，“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吃了我的东西还敢跑，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他把顾小白当做抹布一样在空中甩来甩去，没几下，人就头晕得不行。

顾小白伸手乱抓，讨饶道：“求求你了，别晃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他遭了罪，龙九心气顺畅了一半，但他知道顾小白心口不一，手上动作不停，“我不信。”

“那你要我怎么样？”

龙九道：“从今天起，我在人间的这段时间，你就是我的贴身小厮，如果你还敢骗我，我就把你关进深渊峡谷，听懂了没？”

顾小白一哆嗦，“听，听懂了。”

龙九终于大发慈悲把他搁在地上，锐利的目光移向对面沙发，秦勉和叶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的坐姿从龙九出现，就再也没变过。

见龙九伶俐的眼神扫过来，秦勉终于感到了压力，他强自镇定，起身道：“九先生，好久不见。”

之前秦勉和龙九打交道还是通过顾小白这个媒介，最后在游艇上也只得窥见龙九的小小真身，今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顾小白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龙九伸手捏住他的后脖颈，对秦勉说：“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倒挺别致。”

众人：“……”

顾小白道：“那是病号服，秦总那天为了帮我们，身上也受伤了，到现在还在住院呢。”

龙九神色微微了然，坐回沙发上。他不似秦勉那般正经显贵，也不似龙三那般风流绅士，他的神态无疑是散漫不羁的，但这种漫不经心中却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骄矜和威严。

他看顾小白还傻站在原地，眉头微皱，“过来！”

顾小白缩头缩脑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龙九看向秦勉道：“秦——”

秦勉道：“您直接叫我秦勉就行。”

“秦勉。”龙九道，“我要跟你合作。”

秦勉有些意外，找回龙珠的龙九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成的。“请问合作什么？”

龙九道：“就是陈廷帮助的那个鲛人，我希望你能接手，找出你们人类中最好的医师，研制出解药。只要你答应，条件随便开。”

听龙九说要帮助鲛人，顾小白眼睛一亮，心说他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秦勉并未迟疑，刚想说“好”，就被龙三截了话茬，他语气幽怨，“弟弟，你何必舍近求远呢，你哥哥我的东海娱乐可比他的公司有实力多了，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咱俩可是亲兄弟，我绝对用心给你办好。”

龙九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只看向秦勉。

秦勉这次反倒有些犹豫了，面前这两尊大佛，他是一个都惹不起。在龙九夺人的威势下，只好道：“我都行，看您安排。”

“那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

秦勉想了半天，说：“我并不需要您帮什么忙，要不先记着？”其实他压根儿就不打算开条件，只是怕伤龙九自尊心，才这么说。

果然，龙九不乐意了，他最讨厌欠人情，更讨厌打欠条，宽大的袖袍一甩，茶几上出现一颗通透无暇的夜明珠——脑袋大。

秦勉出身富贵，夜明珠自是没少见，他是识货的，但这么大颗的夜明珠还是头次见，既惊奇又震撼。这么大颗夜明珠，已经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了。

顾小白见此也是一呆。

龙三在心底暗骂自己这个败家弟弟，那么大颗说送就送，你当是韭菜呢。他顺了顺气，道：“九弟，这件事还是交给为兄来办吧，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

其余三人：“嗯？”难道不是龙九求人办事吗，怎么换成了龙三？有内情，六只眼睛咕噜噜在二人身上来回转着。

龙九嘿笑了一声，露出两颗小犬齿，“哎呀，八百年前你从我这里坑走什么来着？”

龙三笑容不变：“九黎壶。”

龙九挑眉，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龙三从容道：“弟弟，九黎壶是你打赌输给我的。”

被人揭短儿，龙九愠怒道：“分明是你下好了套等我钻，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九黎壶还给我，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那鲛人！”

那九黎壶可炼天下万妖，本是东海龙王送给龙九上任东海水司的贺礼。一方面是助他震慑海底万妖，二方面是爱子心切，受不得龙九软磨硬泡就给了，哪只龙九还没焐热呢，就被龙三诓了去。

之后漫长的日子里，龙九每每见着龙三，就没给过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