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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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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辆旧绿色火车穿过浓厚飘渺的雾气从山峦深处驶出。

火车是早已淘汰落时的内燃机,每次提速车厢下的轮箍都会压着铁轨发出铁片碰撞的呲呲声,让风烛残年却仍在苟延残喘的车厢如抽风般颤动不已。

海棠没有睡觉,她坐在卧铺车厢过道狭隘的折叠凳上,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她的眼底有大片青黛,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让她的脸看上去很臭,秀气的眉头一直紧紧蹙着。

窗外熹微的阳光透过夹层玻璃倾泻到她的脸上,当细小的光斑刚落到她的眼皮上时,海棠掏出一副墨镜戴上。

“不要开除我!方案我马上改!”

“我知道时间很紧,我已经通宵在改!不要开除我!是,我能力确实不强,李总!看在我们都是同一批进公司的份儿上,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男人坐在靠窗的卧铺上,紧紧攥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向对面解释着。

“我马上就要下车了,待会儿我会把最终的方案提交给陈总看,我一定会争取到最后的机会!”

电话那边像是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了,男人松了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瘫软下来,像一只乞食的老狗。

小桌板上老旧的笔记本发出微弱的荧光蓝,扑在男人脸上像一层挣不脱的死灰,严丝合缝地埋葬着他的五官和情绪。

海棠侧过脸,隔着墨镜看着他,表情依然很臭。

她一个画家,曾经很有名。

但她已经很久没有新的画作问世了,她灵感匮乏难以下笔,外界都评价这位十五岁就成名的画家现在已经江郎才尽。

不服输的海棠把自己关在画室,她越是努力地想画出惊才绝艳之作,结果越是不尽如意。理想和现实巨大的鸿沟、外界嘈杂琐碎的评价以及画廊高层对她的逐渐放弃......海棠开始失眠,从一开始的早醒到后来的一夜难眠。

海棠不想坐以待毙,她准备换个环境去寻找灵感。于是这天刚从画廊了出来,就定下去D城的车票。

什么行李都没带,也不知道到了D城要去哪,海棠也没心思去看旅游攻略。等上了车,就一股脑躺在卧铺上,打算伴随着火车的轰鸣声入睡。但却遇到一个可悲的社畜。

他的鼠标响了一夜,喀喀喀的声音像一只贪吃的老鼠蚕食着海棠脆弱的神经。

海棠入睡失败,索性坐了起来,没多久就听到那通电话。

发现海棠在看他,男人侧过脸连说好几声“抱歉”,又回过头擦脸上的大汗。

火车达到D城,海棠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围巾和墨镜,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一下车,海水的腥味铺面而来,海棠扭过头,只见站台后方是一望无际青黑色的大海,D城的天气也阴沉沉的,天空上乌云密布,浓厚的水汽交织在天地之间。

“李总,我已经把方案提交给陈总了,项目我们已经争取到了...不是,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您不能这样,我才刚买房结婚,要是失去这份工作...”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忙音的嘟嘟声像是理智和秩序离线时的伴奏。

男人抓起手机,“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他似痴似傻般地跪坐下来,大雨滂沱而至,他在雨幕中像一只丧家之犬。

海棠都已经走了,但她又饶了回来。

她买了两把伞,走过去递给他一把。

祁志刚在大雨之中哭得惨烈,突然头顶撑出一小块空间,他抬起头,是坐在火车过道的那个女人。

她穿着一双长靴,柔软的亚麻衫裙掩在锋利的卡其色风衣下,羊绒的格纹围巾随性地搭在双肩上。她一直紧戴的墨镜被推下来一些,可以看到柔和的双眼皮褶和锐利的眼睛。

祁志刚接过来:“谢谢...谢谢你!”

海棠却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表情,人在极端伤心和愤怒的时候,表情是最真实的情绪宣泄。海棠以为能从他身上找到灵感,可惜他太浅薄了,支撑不起一副需要情绪强烈迸发的画作。

*

海棠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在海边随机选了一间酒店入住。

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她索性点了杯咖啡坐在一楼窗边,从这能看到一望无际难看、没有一点商业价值的海,以及一幢洁白无暇的教堂。

沉闷的阴雨天,路上本来应该行人鲜少。但现在街道上的行人却络绎不绝。他们都穿着统一的亚麻白衣白裤,撑着一柄透明伞,虔诚又乖顺地向教堂走去。

下午三点,教堂钟声准时响起,细腻悦耳的唱诗声惊起停歇在房顶的黑鸦。

“那是什么教堂?”海棠问店铺的老板。

C城也有教堂,不过信徒却很少,平时除了靠发鸡蛋、免费辅导小孩等一些活动吸引人流,压根没人真心实意地去踏足。

老板正在擦玻璃杯,听到她问,有些向往地看着那边:“那是我们镇崇拜的海神,祂有无边神通,能为了破除一切迷障和苦难,给予你快乐和幸福。”

海棠:。

听上去就很不正经。

老板见她不信,开始举例:“女士您可别不信,在我们镇上,只要你有没办法解决的困难和委屈,你去教堂拜祂,绝对能顺心随愿。”

海棠:“听上去你也是信徒?”

“镇上没有人不是祂的信徒。我们镇依祂生存,依祂兴旺,所有的人都是祂的子民。”说完,他虔诚地跪下,在胸前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朝着教堂的方向跪拜。

海棠:。

她不信教,也理解不了这种文化,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看到祁志刚走在街道上,先犹豫后果断地丢下她买的那柄伞,然后搓干净手虔诚无比地撑起透明伞朝着教堂走去。

海棠站起来,推下自己的墨镜,冷笑一声。

她这个人,作为画家说好听点就是细腻、注重细节,说不好听点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睚眦必报。

海棠从来不做傻白甜善人,给人买伞主要是想清晰地看他的表情变化,但是他当着她面随手丢弃掉她的善意,这就不能忍了。

老板正在打扫吧台的卫生,一抬头窗边坐着的女士就不见了,只有头顶的风铃叮叮作响。

*

海边的风呼啸着,带着苦涩的气味。白色的教堂就在海棠的面前,楼顶的彩绘玻璃五彩而绚烂,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段腕足的光影。

教堂大门紧紧地阖着,却能听到里面人群的祷告。

海棠朝内推开门。

望不见尽头的长椅上坐着数不清的人。

他们双手交织虔诚无比地坐在原地,聆听着牧师念着教义,有些人还默默落着泪,而祁志刚则坐在第一排。

哪怕是闭上眼,他的情绪依旧激烈,眼泪奔腾,寒酸发臭的泛黄色白T上紧紧包裹着喷张的肌肉线条。

海棠一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拿起自己的伞柄,准备把他给戳醒。

最起码得道歉。

虽然她现在不是联邦内数一数二的画家,但是该有的尊重不能少,好不容易,她活了这么22年做了唯一的好事,就被人当着她的面把伞给丢了。

海棠她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牧师突然出声:“祁志刚!”

“牧师,我在!”

“拥有无边神通的神愿意接纳你为祂的子民,你可以向祂诉说委屈。”

祁志刚激动地走上前,匍匐牧师身边的蒲团上,看着前方的神龛:“我,我叫祁志刚,我的工作没了!是李秦,他早就看我不爽了,他要开了我,不管我多么努力,加班加到多晚他都视而不见。可他凭什么,跟我同一批校招进入公司,曾经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因为现在他娶了董事的女儿平步青云,就不给我留一点活路了吗?”

说着,他落了泪:“我才刚结婚,房子也才刚付完首付,每个月还有那么多房贷要还,他现在开了我,我根本没法活!”

“我老婆在结婚前要求我全款买房,我哪有这么多钱,只能东借西凑,好不容易凑齐了首付,她根本不知道我还有那么多年的贷款要还,她不懂我为了将她留下,为了能让她开心,信用卡都刷爆了。她为什么不替我着想?为什么总是那么现实,那么物质。像我这种从农村郊区出身的下层公民,已经很难了。”

祁志刚絮絮叨叨,如疯如癫。

海棠坐在长椅上,翘着腿木然地看着前方。

在她看来,穷从来不是原罪,但既要有要还欺骗埋怨,就是他的问题了。

海棠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垃圾计较,刚准备起身,教堂上方浮绘却突然有了变化。

普通平常的藻丽图像如万花镜一般旋转漂移,游离轻盈地光从水色潋滟的海面上透射到神龛顶层,海棠听到一阵奇异悠扬地轻哼,随着一阵风轻缓而至,圣洁的白光笼罩在祁志刚身上。

祂听到信徒的诉说,从海底的深渊奔腾而至,祂仁慈温和地看着祁志刚,突然旁光窥到一抹难以忽视、绚丽耀眼的灵魂之光。

祂侧了侧脸,目光定到海棠身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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