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声怒斥司命为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败家子，夏得血气上涌直冲天灵盖。

他指尖狠狠戳在司命脑门上，一副看待朽木不可雕的丧气模样：“你指定被骗了，一千精灵币你是准备给小夕再买一个神之领域吗？”

“那人说那个戒指可以让人青春永驻，永葆少年姿态。”

青春永驻在这个世界不算稀罕事，修灵到一定境界后即可让□□生长速度无限延缓，一听这关键词夏得更加确信司命被骗。

至于永葆少年，这句话太模糊，他也不清楚具体的功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不过，他总算明白一点为什么司命宁愿花这一千精灵币了。

“唉——”夏得无可奈何，只好长叹一声发泄心中最后的郁闷。

“反正离四月还早，趁这段时间我尽力帮你筹款，但你交易时必须让我一起见证。不管那个卖家打的什么算盘，我好歹能帮你把把关。”

“没问题。”这条件司命没有理由不答应，他一口应允下来。

怕夏得临时反悔，司命话题一转想把这件事翻篇：“哈哈，夏得老师，你写书是不是很赚钱呀？我也想赚钱，你觉得我能写什么题材的书？”

夏得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写，《没头脑怎样才能守住钱袋》。”

没头脑这外号不是夏得所起，但他由衷佩服起外号的人精准把握人物特点的本事。并且，神之领域还有一位不高兴。

没头脑和不高兴，两人简直“天作之合”。

正生着闷气的夏得被这对外号逗得笑出了声，顿时气也消了大半，他大人不记小孩过，此事就作罢吧。

倒是司命带来的陌生人，不认识，但眼熟。在不熟识的人面前，夏得一清嗓子又开始维持自己高冷的人设：“司命，你带来的人是？”

“哦，你还带着那只耳环呢。”司命这一句是对清河说的，而那只耳环兼项链兼手链的饰品，此时正在清河手腕露出一角。

自从得到这只手链，清河片刻不离身，主要就是因为他红发红眸的特征想掩饰过去都找不到能够糊弄人的理由。尤其在心虚的时候，清河更担心自己胡言乱语被人发现端倪。

清河一边解开手链一边说：“但你好像不受影响。”

“可能是因为，我是靠……直觉？”司命正式介绍道，“夏得老师，其实你也认识他的。”

其实夏得当然认识，清河摘下手链的第一时间，他关于清河的种种回忆奔涌而来。他的心情和表情一样复杂，并一帧一帧在脸上滑过，从疑到惊，从惊到惧。

“我是，”眼下还需要自我介绍吗？但是现在不说话气氛也太尴尬了，“清河。”

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人前他打着哈哈给清河又是让座又是斟茶，人后扯着司命的领子便把他提溜到一旁盘问起来。

“你？清河？你们？”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司命显得十分淡定，“清河不是我从神之领域带出来的，我只是半路遇见他，顺手送了他一程。”

听司命的语气，他好像只是顺手扶了老奶奶过马路似的。

夏得自然不会因为司命做好事就弯下腰摸摸头夸他好宝宝，何况这算哪门子的好事：“小夕可不会听你狡辩是不是半路遇见的，你知道你这次又闯祸了吗？”

这番话对司命杀伤力为零，他歪着头，眼中疑惑分明在问“你觉得我有哪次是不算闯祸的吗”。

“比你以前闯的祸加起来乘十倍还严重。”

在夏得认出清河前，他只觉得司命肯下血本是因为和小夕关系好。认出清河后，他顿时明白这根本不是一份简单的礼物，分明是买来保命的。

夏得和司命是同期，两人又有着微妙的师生情分。要论神之领域内他能正常聊上几句的，数来数去，他认为自己和司命已经是朋友。

这个朋友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上去一副短命相，时不时就要挑战极限游走生死边缘。

这次也一样。

但凡是拿走了奇珍异宝或重要机密还好说，无论如何都有补救的机会。可把公司吉祥物带走还让吉祥物失去记忆在外玩得乐不思蜀，简直罪大恶极。

换个比喻，那就是好比是家里猫猫被人带出去一趟，回来后猫猫说它要出去做一只自由的精灵，离家出走了。

经济损失不大，但是心梗。

不知不觉中夏得职业病复发，对清河用上如此不敬的比喻不是他的本意，总之能理解就好——

清河对神之领域来说是没用但重要的存在。

“清河现在是想？”

“他以前说想去黄金乡。”司命看清河总是雾里看花一样模糊，他猜不到清河的想法看不透清河的本质，表里不一的程度比那个人更甚。

“现在好像是说想收集分身碎片找回过去的记忆。”

听罢夏得松了口气，这事不是完全没救：“虽然我不会上报你来找我的事，但神之领域内部还挂着你的通报，即使是同事也要对其他人留个心眼。如果清河能恢复正常那当然是好事，在此之前你就不要回来也不要见其他人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出这番话是真心实意为了自己好，司命乖乖地点了头。通告上他最大的罪名有二，一是渎职二是失职，单拎出来都够他跳诛仙台一百次了。

如果神之领域有这玩意的话。

相较之下，挟持清河反倒成了不足挂齿的小事，只能说是罪上加罪。

“我……”不管是几个月前还是现在，司命都没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通告上写的桩桩件件都是事实，“我会好好帮清河找回分身碎片的。”

见司命的情绪肉眼可察地低落，夏得也不想继续提起那档子事。可惜他那仅有的狭小关系网也并不在神之领域，能力有限在找回分身碎片这件事上帮不了忙，于是只好在别的方面出力。

当即豪迈地大手一挥包揽了眼下司命发愁的另一件事：“别担心，你送了小夕礼物，说不定她一高兴就把你的悬赏取消了呢。”

司命果然不再伤感：“悬赏？什么悬赏？通缉令还有赏金？”

“……你别管。”

夏得匆匆编了个借口敷衍过去，看司命亮闪闪的眼睛，他真的怀疑司命会做出自己抓自己领赏的蠢事：“橱柜的暗格里有罐上好的茶叶，正好你去给清河沏上。中间那层还有什锦果糖软糕，你们两个也一起分着吃了。”

“你又把我当小孩哄，按理说我不仅年龄比你大，还算你的前辈呢。”嘴上嘟嘟囔囔不乐意，司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橱柜翻找。

首先找到的是什锦果糖软糕，大大咧咧放在第二层正中，连油纸都没拆开。油纸上印着“蜜罐”字样，这牌子司命见过，那个人常买的。这样甜腻的糕点，稍微想想也知道是书迷的礼物，便宜夏得用来借花献佛了。

这里是夏得的临时住处，司命在橱柜里摸索了一阵才找到那所谓暗格。他对茶知识知之甚少，只能从那精致小巧的玻璃罐猜测茶叶的价值范围。遗憾的是，因为知之甚少，他只能猜出来这罐茶叶很贵。

猜了跟没猜似的。

舌头粗糙的司命尝不出茶叶的好坏，他泡茶的技术也随了品茶的能力，只会把茶叶和热水搅合搅合而已。

换做以前夏得肯定不会任由司命糟蹋东西，但现在特殊时期，他的客厅里坐着一个大魔王。

没有敬业精神的司命不是合格的服务员，他端着半成品的茶径直递给了清河。还好清河多看了一眼那热气四溢的茶杯，留了心眼没有直接送入口中。

接过来向杯底一瞥，茶是茶，水是水，二者疑似闹了别扭，又好像是血缘交融失败。

清河顺手放在了茶几上，一边悲观地静待这杯清水和茶叶能尽快和好，一边与司命闲聊拖延时间：“怎么样？夏得会帮你吗？”

无可奈何的苦肉计大成功，司命重重地点了头。

“这是好事呀，你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其实清河也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短暂的接触，司命已经不似最初那样排斥身体接触。

这似乎是在表示，司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纳他。相应地，他也可以作为知心开导的形象出现。

没有直接回答清河，司命解开被油纸包裹的什锦果糖软糕。

这糕点说白了就是水果软糖，只是比起市面上更晶莹剔透可爱诱人的软糖，它没有那么小巧玲珑，手掌大的一整块躺在油纸上。更夸张的是软糕表面的糖粉，抖一抖便如飘雪一般簌簌。

吃它需要搭配刀叉等工具，司命切下一小块塞进清河口中。

其貌不扬的外表下有着流心的美味内在，恰到好处的酸味解除了软糖单调的油腻感。很快清河就在被软糖黏住牙齿时明白了糖粉的用处，与此同时也明白了司命的用意。

双手托住脸颊，司命却没有托起脸上的一片愁云：“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