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尸鳖根本没给我们往外跑的机会,几乎是瞬间便涌了过来,根本无处下脚。
倒是关金乌的獒突然叫了几声,咬住了他的裤腿,把我们往另一边的方向带。
前边是个很大的三足鼎,带盖儿的那种,我和关金乌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对了个眼神儿。
那鼎特别大,一二米来高的高度,距离我们不算特别远,只是过去对我们来说也并不容易了。
我和关金乌还稍微好一些。
压根儿就没有路,所以每一脚踩在尸鳖上的感觉就格外明显,脚脚爆浆。
我不想往下看,但是又不得不看,我们边跑还要边弯着腰打掉试图顺着爬上来的尸鳖,动作很扭曲,其实还挺搞笑的。
只是我们都笑不出来。
关金乌的獒是遭了老罪了,它走在前边,牙齿开路,一边不停地抖着身体,只是它太大个了,就算反应灵活,也是防不胜防,被尸鳖咬得惨叫。
我们两人一狗,在这个时刻都爆发出来了巨大的潜力。
关金乌蹭的一下,我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就攀上了三足鼎的顶,给我拖了上去,我们齐心协力挪开顶盖儿,也没看下面是什么,总归不是什么类似“汤汤水水”的东西,就着急忙慌地跳了下去。
等他的獒也跃进来之后,我们又把盖子盖上。
基本没留缝,我累得直喘粗气,但根本歇不住,又急急火火地扒开獒的毛。
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首先,克服了对狗的恐惧,其次,尸鳖是咬住它的皮不松口的,并且有的头已经钻了进去。
我们换了换工具,我拿着匕首把尸鳖们从它的身上剜下来。关金乌拿着三棱刺一下扎死一个。
我看着都嫌疼,头上很快就冒汗了,但关金乌的獒却像是知道我们是在帮它似得,只呜咽几声,一动不动。
亏得这三足鼎够大,等我们忙活终于能喘口气儿下来后,我和关金乌都同时苦笑一声。
能听到,或者说能感受到外面尸鳖撞击三足鼎的声音,嗡嗡的没停下来过。
我打着手电筒,看了下地上尸鳖的尸体,少说也有十来只,乌青的水淌着不少,腐烂的臭味儿直冲脑门。
恶心得我差点把肚子里的酸水给吐出来,干呕了几声。
才听到关金乌嘲笑我,还没来得及同样嘲笑他,我一抬眼,对上了正对面两只惨白惨白的眼睛,干瘪枯败的皮肤,皱巴巴的干尸似乎是被镶嵌在三足鼎上。
我猛地抖了下,但关金乌没发现,于是我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
关金乌一点防备都没有,果不其然被吓得叫了声。
只是我眼下已经没有嘲笑他的心情了,我很快就发现,这三足鼎四面八方,镶嵌的都是这种干尸,不同的是有的骨头已经烂了出来,呈现出来玉质化的特征。
除却两只眼睛都被挖掉换上青白色的玉石,这些干尸起初都被保存得很好,能看到有的生前身上的伤口,只是随着我们的到来,带来了呼出的水汽和杂质,开始一点一点地腐败。
很快,便只剩下一圈骷髅头,黑洞的眼眶里,两颗被光一照就发出青白光的玉石瞪着我们。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惊悚,我陷入一种想动而又害怕动的两难境地。
关金乌的獒也蔫了,我们两人一狗,僵硬地半蹲在青铜鼎里,一动不动。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没过多长时间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耳朵嗡嗡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脑壳里面冒着白光,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想倒。
大概是缺氧了。
我昏昏沉沉地想,完全是咬着牙在强撑着了,突然间,我感觉到尸鳖们撞击鼎的力度突然消失了,外面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彻底安静下来。
起初我以为是我回光返照产生了幻觉,但这会儿我们仨已经都快受不了了,关金乌已经不计前嫌地拿着根骷髅的骨头当拐杖,獒也是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我们像跳上岸快干死的鱼,决定冒险尝试一下。
我们挪开了鼎盖,没有尸鳖飞进来,我是大松了一口气,关金乌首当其冲上去了,然后我俩配合着,把獒也送了上去。
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那獒看着体格大,实际上也是重得很,我胳膊都举软了,腿也基本上没知觉了,指望着我能靠自己上去,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关金乌就在上面生生地拽我。
但我不知道是这小子虚了还是我比他的獒重,我就感觉他光出嘴不出力,搁那儿拉了我老半天,是一点功效都没有。
关金乌嘴还不消停,要讽刺我是吃啥长大的,看着没多少肉,实际上比几十年的肉猪都沉,还都是虚的,要是当时把我拉出去按斤卖了,没准儿能大赚一笔。
我勃然大怒。
在关金乌叫我自己也用点力的时候,徒有其表地蹬了蹬腿。
我那跟挣扎差不多,但是我一下子就感觉好像蹬到了什么东西。
能蹬到什么东西?我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还是没忍住往下看。
我心里已经有预期了,不过我看到的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那一个一个的骷髅架子连接成串,最靠近我的,一层皮包着的骨头手,牢牢地抓住我的右腿。
骷髅头两只青白眼睛泛着诡异的冷光,死死地盯着我,我几乎都要从里头看出来情绪了,有一种我刨了人家祖坟的架势。
难怪关金乌努力了半天白努力。
倒是我,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我弹腾个不停,手上的三棱刺也没消停过。
关金乌还以为是我疯了,他说他差点被我要拖下去。
他还准备说点什么,被我喝止了,我说他敢放手就恩断义绝,我叫他快点,我说他比我还虚……
反正说的很难听,给关金乌的热血都激发起来了。
关金乌都热血了,他叫我把另一只手也伸上来,被我拒绝了,我说这正是考验他的时候。
其实是我还想腾出手用三棱刺,就跟他说下面有骷髅鬼想让我陪葬。
我觉得我把下面骷髅头的眼睛都戳掉了好几个。
要是正常人估计就撒手了,可惜那些玩意儿真不是人。
关金乌半个身子也探了进来,他看到这场景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关金乌这小子还是有义气的,到底没撒手。
他卖力卖得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但还是叫我别松手,他说大不了一起死呗。
我真是欲哭无泪,感觉被扯着的那条腿和胳膊都被拉长了。
但我灵机一动,我叫关金乌把他抽的不知道是谁的骨头给人家,叫人家留个全尸。
关金乌一脸我封建迷信的嫌弃和迷茫,但还是让他的獒把骨头叼进来扔下去了。
出乎我的意料,这个还真管点用,我看见有个骷髅头,眼睛都没了还在努力地趴着捞骨头试图往自己的身上再安回去。
这打乱了它们的节奏。
我也死乞白赖地攀上了鼎沿儿,我拼了老命地戳三棱刺,关金乌拼了老命地盖盖儿。
我们各司其职,算是爬了出来。
我快累嘎了,腿一翻人就咕噜噜地从鼎上滚了下来,没摔着脑壳,但四肢全身都是疼的,我四仰八叉地躺在青铜地面上。
这会儿如果再来尸鳖,那我八成就是调味料了。
好在并没有。
甚至于说,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刀疤脸没存在,他那被尸鳖吃掉的伙计也没在,到处摆放的青铜器皿,也都端端正正地呆在原处。
我和关金乌都很懵,只有骷髅撞击三足鼎的闷响和我脚腕上那深深的手印儿,证明着这一切不是我们的幻想。
我和关金乌坐在地上张望,谁都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活生生的胖子冲着我们走了过来,衣服破破烂烂头发鸡窝带土,但看上去状态居然还可以,大大咧咧地拖拉着他那个都能当凉拖使的鞋,问我俩咋了。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和胖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
我和关金乌对了一眼,我能从他脸上知道我的脸色大概也是一样的难看。
如果那个敲青铜柱叫救命的是胖子,这个是谁?
而如果这个是胖子,那么那个柱子里的和胖子声音一模一样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