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后的清晨，陈普踩着碎光走进教室，发现课桌抽屉里塞满了薄荷糖。绿色包装纸在晨光中摞成小山，每颗糖上都用铅笔写着字：“别信谣言”“你的《梧桐雨》才是最好的”“李叶画里的船像你的糖纸”。最顶层的糖纸船里裹着片梧桐叶，叶背用银线绣着“别怕被看见”。

“全班女生都在帮你怼论坛呢。”蒋梦宛推来热牛奶，眼镜片上凝着雾，“昨天你在台上念演讲稿时，李叶在后台把挑衅的人堵在器材室了。”

陈普想起昨晚后台，李叶攥着她的手腕往安全通道跑，保温杯的碎片在身后哗啦作响。他的白衬衫后背沾着青铜色颜料，和她登记本里夹着的糖纸船一个颜色。而现在，她摸出校服口袋里的便签，那是李叶塞给她的：“午休去美术室，给你看月亮。”

美术室的第三扇窗挂着新窗帘，钴蓝色的布料上绣着梧桐叶。李叶蹲在画架前，手里捧着只碎成三瓣的保温杯，用绿色胶带将碎片粘成叶脉形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杯底“CP”的刻痕上投下光斑，像极了他画里的破洞月亮。

“用的是你教我的纸船修补法。”他举起杯子，碎片间的缝隙漏下月光般的银辉，“昨天有女生说‘校霸不该和透明人混’，我就想——”

“就想把杯子摔给她们看？”陈普接过杯子，胶带边缘蹭到她掌心的旧茧。李叶忽然笑了，喉结在衣领下滚动：“其实我是想摔给我爸看。”他指向画架上的新画，《透光的赤壁》旁添了艘小船，船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攥着燃烧的画具。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扑簌簌落进窗台，陈普想起昨晚母亲给她发的微信：“看见你在台上发光了，第二颗纽扣还是松着呀。”她下意识去摸领口，却触到李叶塞在她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用钢笔写着：“你扣紧纽扣时，锁骨会像被锁住的月亮。”

“王老师让我通知你，”她慌忙转移话题，指尖在杯底刻痕上打转，“古文竞赛你俩拿了一等奖，下周要去区里展演。”

李叶正往画框上缠绿胶带的手顿了顿，胶带拉出的细丝在阳光下闪成银线。他忽然转身，指尖沾着的颜料点在她耳垂上：“区里的舞台有追光灯，记得别低头。”他的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廓，腕骨的痣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像极了画里破洞月亮漏下的星子。

放学时陈普路过公告栏，发现论坛打印版被人用绿色彩铅改成了树洞形状。树洞边缘写着：“第17棵梧桐树的秘密：有人用糖纸船装月光，有人用碎杯接星光。”旁边贴着张便签，是李叶的笔迹：“所有被摔碎的光，都会在裂缝里重生。”

深夜整理获奖证书时，陈普在李叶的参赛稿里发现张夹页。泛黄的美术纸背面用炭笔描着她念演讲稿的侧影，旁边写着：“你说‘梧桐叶是时光的邮戳’时，领操台的铃铛刚好响了——那是我爸去世那天的铃声。”而证书扉页，不知何时多了行钢笔字：“下一次，换我为你画光。”字迹被橡皮擦过多次，却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像碎杯里漏下的月光，恰好照亮她登记本上“别低头”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