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寻到微生絮的转世,此刻魂魄丢了一窍,若长时间寻不回来,就只能耗许多时日去寻些天材地宝来补。又加之天谴的存在,祁染舟的时日已不足两年,短短两年之内找到合适的天材地宝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到哪里去找祁染舟丢失的两窍魂魄,微生泠也无从下手,毕竟当初他找了微生絮五百年也没有找到。
不过先到下界再说,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上到空地的高台。
空地上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树,他站到树下,右手轻抚树干,与万物通灵。
慢慢地,祁染舟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祁染舟身后白雪皑皑,面前却是一片漆黑,是个荒无人烟之地。
是银北!
遭了,他要往鬼界去!
微生泠开了传送阵,不出片刻便到了银北。
他原本想在祁染舟的魂魄进入鬼界时赶到的,没成想还是来迟了。要想找回祁染舟的那一窍魂魄,如今只能去鬼界。
鬼界最大的入口就在银北,可却有结界封印着,以免妖鬼作祟和生人误入。
正当微生泠发愁,一位老妇人却径直朝他走过来,老妇人满是褶子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这位公子,可要相助?”
“你如何能助我?”见老妇人主动,微生泠也打算周旋一番。
“我这里有一张符,可以直通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这话说完,还真勾起了微生泠的兴趣:“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你要我做什么?”
老妪咧开嘴笑,看不见几颗牙齿:“好说好说,公子给我你的一点血就好!”
“你要我的血作甚?”微生泠不解,毕竟上神之血上可作法阵,练毒药,下可画符除祟气。
“放心吧公子,我不会害你!”老妪向他掏出符示好。
微生泠修为高深,就算是拿来算计他到时候也未必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眼看祁染舟魂魄落入了鬼界,危在旦夕,万一到时候不小心给哪个孤魂野鬼吃了,当下别无选择,“好罢,我答应你。”
微生泠拿到符咒进入鬼界,方才的老妪变回他正真的模样。一旁撑伞的女子红唇开合:“主上为何要他的血?”
南宫无岐睨视着捻在指尖的一颗红色珍珠:“我自有用处。”
老妪给他的符咒直接将他传送到了鬼城内,长袖一挥,给自己变化了个模样。
不过他突然脑子一灵光,方才为何不直接抢?
也罢也罢,缺德的事还是少做点好些。
可这鬼城也是偌大,他也不确定到底在哪个方位
虽然没看到祁染舟,但他看到了另一位熟人:“安阳郡主近来可好?”
傅蕴华循声望去,目光穿过众鬼只看到一个中年模样并且是她不认识的男人:“你是谁?”
“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的视线定在微生泠的身上,微生泠的朝露也已经稳稳的提在了右手,离开了过路鬼群的遮挡,傅蕴华看到剑才真正确定他是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想任何东西拔腿就跑,见状,微生泠二话不说也赶忙追上去,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鬼群对微生泠及其不利,没追多久就没了影。
他剑气强盛,一挥就把街上的百鬼给扫到了街边,没了阻挡自然就顺畅了许多,再沿着傅蕴华逃跑的方向一路追击,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那里到处都是女鬼,看到微生泠这个男人难免吃惊,通通闪到一边。
瞧到傅蕴华混在其中,微生泠剑锋一划,剑气掀起地上的石砖,差点把傅蕴华劈成两半,除了傅蕴华一声惨叫没有听见他声,周围的女鬼也都避到了屋里去。
傅蕴华右手摸了一下直冒黑烟的后背,丢下之前抢来的祁染舟的玉环仓皇逃离。
收了朝露,微生泠拾起她丢在地上的挂坠,他直起身,却发现了两只蹦跳撑伞的兔妖:“我们主人找你,请随我们来!”
想着可能涉及祁染舟,便没有过多犹豫。
两只兔子精一蹦一蹦的带他来到一处阁楼,阁楼灯火通明,屋檐下挂着许多灯笼,红帘在风中飘然。
两只兔子精退下,微生泠用剑撩开大门的红纱帘,阁楼内他的目光所及只有中央的一个布满石榴花的秋千,然后从空中飘下来一把红色油纸伞,待那油纸伞即将落地时却突然化成了几朵火红的石榴花,花着地时忽起一阵烟雾,而后又是一道清风把烟雾吹散,也是这时,微生泠才看清那个秋千上的女人是谁。
她见微生泠,便从秋千上起了身,给微生泠行礼却不曾发话。
倒是微生泠率先问她:“你是何人?”
她抬起头,朱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我名纫秋罗,是北城的掌事。”
想必她便是南宫无岐身边那位极其看重的僚属.
“所以姑娘找我来是有何事?”
“公子可是在寻人?”她反问微生泠。
难道她真的知道祁染舟的魂魄在哪儿?
“是了,我至要之人的魂魄丢了一窍,眼下我正在寻。不知姑娘可曾见到?”
“我倒不曾,不过我方才听鬼差禀报,说是在幽冥川边见到了一生魂,不知那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
“多谢姑娘相助,不胜感激!”言毕,微生泠连忙出了阁楼。
纫秋罗回到秋千上坐着,遣了两只兔子精去悄悄跟着他,“有异样随时来报。”
微生泠按照指引往幽冥川去,出了鬼城,终于在一众死魂中发现了一个生魂。生魂坐在幽冥川边,望着底下的幽幽江水。
彼时,祁染舟的魂魄是透明状的,微生泠无法触摸他。只是化回了模样,坐到了他的旁边也瞥了一眼川流不息的江水,小心翼翼问道:“你在看什么?”
祁染舟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为何会在这里,不如同我说说?”
“我的东西丢了,我拿不回来……”
“你丢了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你拿回来。”
祁染舟转头看向微生泠这边,他的眼神是虚无空洞的,也没有认出微生泠:“……可是我也不记得了。”
祁染舟的视线掉到微生泠身上,他瞧见微生泠腰上的挂坠时猝然大惊,两眼发狠的盯着微生泠,伸手想去把微生泠腰上的物什给取下来,却发现碰不到他丝毫。
“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微生泠此时才发觉他竟有一个和祁染舟相同的白温玉环挂坠,不禁苦笑,他把祁染舟的玉环掏出来:“是不是这个?”
他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光亮:“对,是这个!”
他想把微生泠手里的玉环拿过来,却发现也还是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他微仰着脑袋,焦灼的问微生泠:“为什么? ”
微生泠顿时也不知要在怎么回答他所问 。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对你十分重要?”
祁染舟安分的坐好,盯着眼前的流水:“这是我师尊送我的……”
“就因为这个?”微生泠问道。
“当然不是!”他的头迅速转到微生泠这边,这个回答令微生泠眼前一亮,接着又说:“我有一个心上人,他的挂坠同我的一模一样!而且,不是十分重要,是千分,万分重要!”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指微生泠。
这真是让微生泠又喜又悲,抿了抿嘴,忐忑的问他:“心上人?你的心上人是谁?”
“你管我,你又不认识,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吧,但你们才认识几天啊,怎能如此草率的说喜欢?”
他驳微生泠:“为何不能,才认识几天又如何?难道只有日久生情的才能叫喜欢吗?况且,我感觉我认识他好多,好多年了!”
微生泠又问,“你难道不介意你的心上人是个男人吗?”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又如何?我喜欢他,又何必在乎他是男是女?”
原来,祁染舟也是断袖!
微生泠的目光顿时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得仰望空旷的夜空轻轻叹下一口气。
良久,祁染舟才认出来这是微生泠:“殿下? ”
这倒是突然,他看向祁染舟,指尖在空中一点,把方才对话的记忆消散。
被微生泠这么一点,他的眼睛合上。
终于好了,微生泠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在,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微生泠把祁染舟的魂魄收进一个锦囊里,在原地画阵回了天域。
而南宫无岐则是在城门那儿远远望着,纫秋罗站在他的身旁,两只兔子任务完成回来向她复命,她让两只兔子精退下,留下自己和南宫无岐站在原地。
纫秋罗瞥见南宫无岐的脸上尽是不可言说之色:“……主上?”
“我……突然想问自己缘何要帮他。”南宫无岐有些欲言又止。
“主上可是后悔了 ?”
“ 不完全是,回去吧 。”
鬼界没有光亮,从早到晚只得都点着灯,纫秋罗手里提着灯笼与他并肩而行不过几步,南宫无岐却是止住了步伐,开口道:“你把这个送回我府上。”
说着,把那颗血珍珠交给纫秋罗
“主上要去哪儿?”
“凡间。”
她接过南宫无岐递给她的东西,目送南宫无岐离开,天下起了雨,她一个人提灯撑伞回北城。
回了天界,把祁染舟的魂魄交给了宫弦月,半个时辰后就醒了过来,只是全身都是汗。微生泠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了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
“是不是做噩梦了?”微生泠问他
祁染舟接过微生泠的水,点头回答:“我原本早就可以醒过来,像是被什么一拉就掉进了一个奇怪的梦境里!”
“你梦到了什么?”微生泠温柔的问他,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柔 。
“那是一个很黑的地方,我没去过那里,还有一个奇怪的男人!”
“你中了返时香,做了梦才正常。”
宫弦月这个人的举动在微生泠眼里真的相当奇怪,就像是在鬼界时祁染舟的情况一般,他的行为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什么是返时香?”祁染舟抬起头紧紧蹙眉看着不远处的宫弦月。
“可以理解为一种迷药,是一种可以让人想起过去甚至是前世的事,对身体没什么危害。”宫弦月不紧不慢,听到这个词随口答道。
看着宫弦月的眼睛,就仿佛在盯着两潭死水,要放两条鱼进去,估计不过半刻就死了。
怎么死的,苦死的。
“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先走了。”
两人恭恭敬敬送他出让尘殿。
事了,微生泠问鹤行空:“为何宫弦月大人看着不太对劲?”
就算在微生泠没被贬谪前,他连宫弦月一面都不曾见过,可微生泠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他,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
“我听说他的魂魄丢了两窍,因此并不记得他从前的事,也由此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人!”
“他的魂魄为何会丢?”才起身的祁染舟问。
“嗯……当年有传闻道他不愿飞升,是先帝昔才,极力挽留,于是他妥协,可是他把自己的记忆和情感那两层魂魄给抽了出来。还有更离谱的,说他当年去世了才被先帝点的将。”
听到这,微生泠和祁染舟都沉默不语,鹤行空继续道:“而且我当年听说他当年分明是以武神的身份飞升,可最后却改行做了医师!”
还有更离谱的,他悄悄凑到微生泠和祁染舟身边:“听说如果不是当年他剥离自己魂魄两窍的话,如今的天帝可就不是那位了!”
这种小道八卦也说不准真假,随便听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