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医师方才不在么?”祁染舟柔声问道.
闻声,叶茯苓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是了,不巧有事耽搁了,本想给你们带些果子的,来得匆忙一时忘了,真是抱歉.”
“本就是我们的错,给南宫城主添了麻烦。”祁染舟愧疚致歉,立马又改口,“不,其实准确来说是我的错.”
“不麻烦,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南宫无岐带着笑随手将盅里的酒一饮而,接着侧头看了一眼微生泠,一手撑着脑袋,“殿下不喝是因为不喜欢吗?”
微生泠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肘边的酒盅,道:“没有,是我不能饮酒的缘故,恐怕不能陪你尽兴了.”
“无妨无妨.”南宫无岐爽朗一笑,从袖中翻出颗珍珠,“殿下难得光临寒舍,这是我给殿下备的小礼!”
等微生泠定睛一看,是他们要查的掩灵珠吗?
“多谢南宫城主好意.”微生泠接过,“实不相瞒,我给南宫城主也带了份礼,不过是歉礼,我那日行事莽撞,是我的不是。”
“是吗?”南宫无岐一喜,“拿出来瞧瞧!”
事实上微生泠不想来鬼界这一遭,敷衍到压根就没想过备礼,但想着乾坤袖中积着一堆物什,翻出一两件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因该不是难事.
果不其然,找出来把崭新新的琴.
“原是把琴,正合我意.”
“南宫城主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会不合城主心意.”说着正准备站起来将琴交给南宫无岐,谁料想手上一滑,“咚”的一声琴将桌上的饭菜砸掀翻了,飞了好几片菜叶到南宫无岐的袍上.
微生泠是刻意如此吗?
大抵是了.
他一挽便可将琴扶回,可却不想,眼睁睁看着菜叶汤水飞贱到南宫无岐身上.假惺惺道:“我手拙,真是对不住了!”
哪知南宫无岐没恼,反倒还能客客气气的同他说话:“小事而已,殿下不必挂在心上.”
待南宫无岐揩去脸上的油,术法清理去衣裳上的污渍,便吩咐了下人:“把这些撤了去吧.”
起身辄提出带微生泠和祁染舟两人出去鬼城转转,见他热情,两人都未拒绝.刚踏出门,便见纫秋罗提灯撑伞在门外候着.她向两人行礼,两人纷纷点头回应.
街道上华灯高挂,祁染舟见有糖葫芦,想上前一瞧,被叶茯苓一把拉了回来:“那些东西不能吃的.”
“多谢提醒,所以请问那是什么?”
“……我说出来你可别犯恶心啊,那是动物的眼珠子.”叶茯苓拉他道另一旁,边走边道,“上面裹着的红色的那个是血.”
言毕,祁染舟胃中翻江倒海,幸亏还是忍住了,要不然得吐出来.不得不赞道:“技术甚精,做的和人间的分毫不差. ”
南宫无岐则同微生泠在前面走,微生泠瞥了一眼身旁的彩灯,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处处张灯结彩的? ”
“今天并非什么节日,寻常便是这样.”南宫无岐道.
“是吗,头一次入鬼城,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微生泠试探性问道,“南宫城主可曾上过天界? ”
在梦境中他竟看到了南宫无岐,奇特的是南宫无岐还主动去和他搭话,当时二者不过是陌路,当真是奇怪.
“上过几次,可惜当时没能拜访殿下.”南宫无岐面上依旧带着笑.
恰好鹤行空此时给微生泠传了道密语:“殿下请速回天都,紫金囚铃的事有了进展.”
“南宫城主,忽逢急事,恐怕现下就得辞行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南宫无岐惋惜道,说着,在微生泠掌心画了几笔,“我给殿下一道法咒,下次来便不会这般麻烦了.”
好好好,有法咒不早说,让他们进来时如此狼狈不堪,这不是成心的这是什么?
“谢过.”微生泠纵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得做好表面功夫.
泠舟两人迅速赶回让尘殿,鹤行空已到了许久.三人围案而坐,鹤行空拿出一个法器托在手中.正是那日傅蕴华用来调虎离山的紫金囚铃.
兰墨两人先后一愣,祁染舟道:“那日不是已经被殿下毁了吗?”
“那是个赝品,这个才是真的.”鹤行空另一手拿出一条红绸和几块碎片,“方才我特意回了琴州城一趟,确认那是假造的.”
“你是在哪里寻得的?”微生泠问.
“我原是想去神霄府取回万象之镜,正巧瞧见那老头正摆弄着,多嘴问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那老头一看是我就提着雷枪把我赶出来了呗!”鹤行空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不过嘛,我同他说是殿下要,他还是给我了.”
“你拿给我,我亲自去问问.”说着便把鹤行空手上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嘿嘿殿下你戴着这个去!”鹤行空从袖中掏出根木簪来.
那是前两日鹤行空假扮微生泠用的发簪.祁染舟本想微生泠应当是不会答应的,哪知微生泠接的爽快,“好.”,戴好后立马出了让尘殿.
“殿下受什么刺激了,平日里不会和鹤大人一起胡作非为才对.”祁染舟有些吃惊.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呢,不是你一直和殿下在一块呢吗?”鹤行空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不过是随口提提.
出了让尘殿,微生泠走在道上,远远看见了前面几名小倌.
“那不是微……”一个正靠在墙上躲懒的小倌一惊.
但又突然被另一名一戳,慵懒道:“慌什么,那个不是,你看他脑袋上的木簪,微生泠从来不簪木的.那指定又是鹤大人要去作弄别人.”
“狐假虎威,记得上次他被支连喻大人追着打的样子吗,这次又有好戏看喽!”
微生泠听力好得很,远远地便听清了一切,行到他们面前时:“你们是哪位神官座下的,回头我同你们仙君说说,送你们回下界去罢.”
“我们错了殿下!”几名小倌纷纷行礼道歉,手中拿扫帚的手直发抖.
看着微生泠走远后几人面面相觑,屁也不敢放一个:那是本尊!
踏进神霄府时险些撞到一莽莽撞撞的小倌,那小倌先是以为是微生泠头皮发麻一阵,但看到木簪后又长舒了一口气:“大人又是您啊,我们家仙君在里头呢,您这样熟络就不给您带路了哈!”
闻声,微生泠点了点头,“好.”
他有些庆幸,这还是回京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没有人躲他.
他凭着上一次来的记忆来找,险些迷了道,绕了好一会才找到支连喻在石桌旁坐着细心擦拭他新的来的宝贝.察觉有人来余光一瞅以为是鹤行空,随手化了把雷枪便往他那儿一丢.
微生泠处变不惊的一闪,笑着向支连喻走来.支连喻将宝贝往袖中一收:“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把紫金囚铃给你了吗?”
果不其然,去了趟鬼界,想起五百年前支连喻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心情顿时坏了不少.
“我就是为了紫金铃的是而来.”微生泠学着鹤行空平日的模样,本想嘿嘿两声,但发现他嘿不出来,可还是强调了一下自己:“是殿下叫我来的.”
提到微生泠,支连喻沉默了一番,心中暗说:“又拿他来压我是吧!”
“那鹤大人你能不能换回你原来的样子呢?”支连喻强压着心中的不满.
“不能.”
支连喻:“行,随便你.”
微生泠走到石桌旁坐下,拿了那截红绸和铃铛碎片给他看,支连喻一喝,差点没跳起来:“啊!不是早上才拿给你的吗,这可是老夫锻了好久才做好的法器,怎么就坏了!”
“大人再仔细瞧瞧.”微生泠将碎片放在石桌上.
此言一出,支连喻拿起碎片好好在手中摩挲好会儿才一惊一乍,“这是伪造的!”
“是了.”微生泠淡然点头.
“不可能啊,这法器可一直在老夫手上呢,没有原物是不可能仿出来的.”蓦然间支连喻又幡然醒悟,“不对不对,老夫当年是有记录在册的,可是就算那本册子看穿了也是不可能仿出来啊!”
凡是神官锻造法器都要上报,然后记录在册,法器的样式,用途都写得清清楚楚,但唯独没记录锻造方法.
“现下有神官勾结邪祟,此事非同小可.”
“那人只怕是个天纵奇才.”就连支连喻也对那仿品赞不绝口,不得不为之感叹,“只可惜走了弯路.”
“那本册子在哪儿?”微生泠警觉问.
“在崇文殿.”
随后,微生泠起身,并给鹤行空传了一道密语:“我要去崇文殿一趟.”
鹤行空回的很及时:“嗯,我正在去司命殿的路上.”
“谈芿那边如何了?”微生泠又问.
“听说已经醒了,我去问问那日发生了何事.”
支连喻心知与他有关.便和微生泠一同前往崇文殿.可方到便看着几名小倌在崇文殿门口围着鹤行空.
“鹤大人,先帝有令,您此生不得再踏入崇文殿.”那为首的小倌气焰嚣张的很.
几人见微生泠同支连喻赶忙拱手行礼.
支连喻悄悄觑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坏了,这是本人!
“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分不清高低了是吧?”三人正准备往里走却遭拦住,微生泠十分不耐烦.
那小倌做出个勉为其难的表情:“实在是先帝有令,我等真的难为.”
“你难为什么,少拿先帝压我们,你不就是想羞辱鹤行空吗?我们是秉公办案,你有什么资格拦我们?”支连喻对此也是义愤填膺.
“并非大人所想那样,我是特意指……”小倌的手向指着鹤行空,但微生泠在场,他想抬又不敢抬的,悬着好生尴尬.
“指谁啊,指什么指,事关老夫,事情可严重得很,老夫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人,别整天的没事找事.你蒲邑不就嫉妒他鹤行空吗,你不就想做崇文殿之主吗,他下来后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坐得上去!”老头气得直跺脚.
好生犀利的言辞,微生泠同鹤行空心中赞叹.
他这一番话也揭开了那小倌的疤,小倌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神官同邪祟勾结之事你们崇文殿嫌疑最大,如今你又对我们百般阻拦,怕不是过于蹊跷?”微生泠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又不是我!”蒲邑一下子直起身来自辩清白,声音也大了许多.
“本尊没说是你,你激动什么?”微生泠悠然自得道,手中翻出一颗冰针定住了他,“你妨碍公务,便在此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