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一中的课间很吵闹，周五临近放学时更是顶天了，况且今天因为篮球赛还少了一节课。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没停下，还有人在教室后排传着篮球玩。
班主任见已经周末了就随他们去，说了两句就走了。
陈声靠着椅背，左手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翻着书，实则垂着眼，专注地看着桌子底下的手机。
常昱冷不丁地凑过来道:“你这有点过于明目张胆了啊。”
陈声没抬眼，懒懒把书一盖上，按着手机回道:“比你上课玩游戏不小心开了声音好。”
常昱:“……”
经典咏流传吗。
他的故事到底要被提到多少遍……
常昱随意往下瞥了一眼，陈声似乎在和人聊天，那人也没回复，一连串都是绿色对话框，但陈声似乎还锲而不舍地又发过去了一条信息。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追女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活像个舔狗。
于是大概是出于这么一点“同病相怜”的心理，常昱大刀阔斧往陈声身边一坐，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还是放弃吧，她不会理你的。”
“？”陈声一脸莫名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话。
季芜今天中午和他说晚点结束后就会和陈巧祯一起过来，这会陈声在问她到哪儿了，要不要去接她……但季芜估计没看手机，所以没回。
常昱看到陈声“不可置信”的眼神，忽然非常感同身受，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的！
不听劝！
……最后被狠狠地拒绝了！
当时他记得自己刚被拒绝心里非常难过，找到陈声哭诉的时候，声泪俱下地说完了一整个故事，没想到陈声居然回了他一句“至于吗”。
至于吗！！！
……好歹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他这里来了。
他就不信，陈声对着自己，还能说出那种“人神共愤”的话！
常昱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再次劝道:“女孩子是不喜欢消息轰炸的，你看，她这不就没理你？”
陈声终于按掉手机，转过头看常昱，自动忽视了后半句话，问道:“为什么不喜欢？说来听听。”
常昱:“一打开手机几十条消息你不觉得烦吗？”
陈声想了下，认真回道:“如果是她的话，不会。”
但是季芜从来不会发这么多消息。
“……”
常昱毕竟还是把陈声当好朋友的，听见这话，心里头唉声叹气了好一会，闪过好些念头——
一会是“已经这么喜欢了吗”
一会是“就该让他体会下我的感受”
一会又是“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
陈声见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想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居然会问他……刚要收回视线，就听见常昱偷偷摸摸地问了他一句:“你喜欢的这人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陈声心一跳，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这是我姐。”
常昱:“……”
“……………………”
再说一遍？？
合着刚刚都是他自己自导自演？
常昱忍不住说:“你给你姐发这么多消息干什么？而且人家没回不是很正常？你表情干嘛像个被忽视了的小媳妇？”
陈声忍了忍:“你才是小媳妇。”
常昱一笑:“本来就是——我跟我姐几乎不聊天，对话框都积灰了。”
陈声低头看了眼手机，见季芜还没回，便干脆收了起来，左脚懒懒地踩在横杠上，微微抬起眼，说:“我们跟你不一样。”
常昱刚想说这有哪里不一样，还没开口，就听见下课铃声响了，陈声提起书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去操场。”
于是他就把话吞了回去。
……
季芜是半小时后开完会议才看到陈声发过来的消息的，抓紧回了句“现在过去”就换了身衣服下楼打车了。
在学校门口和陈巧祯碰上面，她今天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还穿了一条白裙子配上粉色开衫，像是真如她前几天说的，要来“钓男高”。
陈巧祯一看到她就漂移了过来。
季芜穿了件宽松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长发落下来，看起来有些温柔。陈巧祯看了两眼，说:“不是说好了和我一起穿裙子的吗？”
季芜:“谁和你说好了？”
陈巧祯:“……”
季芜和她一道走进学校，慢腾腾又补了一句:“穿裙子不太方便。”
陈巧祯:“怎么？你要上去打球？”
季芜:“……”
没说两句话，就听见一声喊——“季芜。”
季芜一回过头，就看见陈声顶着张明亮的脸，手里还拿着篮球，裹着徐徐的春风向她跑过来。
季芜弯起唇:“没大没小。”
“等会你不知道我在叫你。”陈声有理有据，下一秒转过头矜持地向陈巧祯问了声好:“姐姐好。”
两人胡乱聊了几句，陈声就被叫了过去，季芜和陈巧祯在侧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好能看得清楚。
陈声过去后，上场前，常昱往旁边瞄了几眼后忍不住凑过来问他:“哪个是你姐姐？”
陈声看他一眼:“白衣服的。”
顿了顿又说:“你问这个干嘛？”
常昱挑了下眉:“问问都不行？”
陈声默了默，径直路过他上了场，只抛下两个字留在原地，转瞬又呼啦啦地随风散去:“不行。”
“……”
奇了怪了。
这什么人呐。
哨声响起。
一群人在篮球场上奔跑起来，陈声尤其突出。他把校服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风吹起一角，像是扬起的一道帆，少年高挑俊秀，张扬又坚韧。
季芜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群穿着校服的女孩，每当进球时刻都在欢呼呐喊，漾起一波波声浪……其中也包括陈巧祯。
不知道第几次后，季芜忍不住拍了拍陈巧祯，道:“你干脆喊大点声。”
陈巧祯偏过头:“？”
“不是说给陈声加油么。”季芜朝场地抬了抬下巴，正好陈声进了个球，远远投过来一道“要表扬”的视线，季芜弯起唇笑了下，随即又说:
“你看，你忍心他没人加油吗？”
陈巧祯无语片刻，忍不住说:“你要不仔细听听周围有多少女孩儿是给他加油的？”
季芜一顿，似乎真的认真听了起来，发现正像陈巧祯所说的那样，周围有大半都在讨论着陈声……
她挑了下眉:“还挺受欢迎。”
话音刚落，上半场就结束了，陈声所在的队伍以较大分差拉开了与另一队的差距。陈声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便很快下场朝季芜走过来，却先被一个女生拦住了脚步。
季芜缓缓收回视线，正好听见陈巧祯对她刚刚那句话的回应:“确实，就是在你眼里有点暴殄天物了。”
季芜不太认同道:“瞎说，我一直觉得他很可爱。”
陈巧祯:“……”
说话间，陈声就已经走了过来，倚在季芜面前的栏杆，懒懒地向季芜伸出手，笑着说:“有水吗？”
季芜一愣，心想他怎么打篮球也不带瓶水，但动作已经先意识一步，她从包里拿出水杯递给他。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陈声似乎在打开时犹豫了一下，随即直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未消散的汗滴顺着陈声的额头从侧面滑下来，季芜觉得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便从包里拿出包纸巾抽出一张，下意识要抬手给他擦。
只是手伸到一半她又莫名顿在了原地，正想改成递给他的方式时，陈声已经把脸凑了过来。
眼神明亮而潮湿，陈声仿若心情很好的样子始终弯着唇，凑近时带来了一点早春的迷蒙无私。
季芜不自觉眯了眯眼，下手十分随意地擦了两下，便把手里剩下的纸巾递给了陈声:“自己擦。”
“我看不见。”陈声有点无赖，双手握着她的水杯倚在她身前一动不动，搬出的理由也不知道有多敷衍。
但季芜似乎是相信了这理由，重新抬起手给他擦干，这次倒是细致了不少，就是擦着擦着突然被旁边的陈巧祯吓了一跳。
陈巧祯原本正被旁边女生讨论的八卦吸引了注意力，甚至还凑过去聊了两句，下一秒转过头来就看到季芜正拿着纸巾给陈声擦汗。
两人凑得有些近，季芜的动作有些过分轻柔了，而陈声正低头垂眼看着她笑。
白日的余晖浅浅淡淡地落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了人一种错觉。
陈巧祯晃了神，忍不住愣了一秒，然后不小心喊了一嗓子:“你们在干嘛呢？”
季芜明显被她突然出声吓到，瞬间往后倒了下，片刻拉开了距离，只是没过两秒她又好似无奈地笑了下，偏过头说:“别喊，就擦个汗。”
陈巧祯:“……他自己不能擦吗？”
季芜点点头，抬眼看向陈声，要笑不笑地说:“对啊，你不能自己擦吗？”
陈声晃了晃手中的水杯，仍旧笑着，主打一个装到底:“我没手了。”
季芜又点点头，好整以暇地转向陈巧祯，语气认真道:“他从小就爱撒娇，我跟你说过吧？”
陈巧祯:“……”
陈声:“……”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了，季芜满意地收起了纸巾，又朝场上瞥了一眼，对陈声说:“在叫你。”
陈声回头看了眼，正是常昱在朝他热情洋溢地招手，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顿了下，转头低声跟季芜说了句“我过去一下”，便朝场上走了过去。
常昱揽着他肩问:“你下半场真不来？”
“不来。”陈声说:“不早说过了？”
“就再问一遍嘛。”常昱回想到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问:“你跟你姐关系怎么这么好？她好像不是你亲姐姐吧？”
陈声:“嗯。”
一个字把两句话都回答了。
就这会讲话的功夫，陈声都看着有点心不在焉，但常昱也不是常人，他锲而不舍地问:“所以你们怎么关系那么好？”
他其实是想问怎么那么“近”来着，但要说出口时又觉得有些难言。
陈声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天天待在一起能不好么？”
常昱:“她现在不是上大学了吗？”
“……以前。”陈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季芜，她这会正微微偏过头和陈巧祯聊天，不知道讲到了什么唇角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常昱的话又把他拉回了神:“不是，你才过来一会儿，回头看什么？”
“没有。”陈声收回视线，看向常昱，语气忽然变得有点不耐:“你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些？”
“……”常昱默然片刻，终于说:“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么？庆功宴。”
陈声:“赢了吗就庆。”
常昱忍了忍，正想说些什么，就听陈声慢腾腾补了句:“我看情况，我要陪我姐吃饭。”
“……那把她和她朋友一起叫来。”
“不行。”陈声下意识拒绝，心道季芜不会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大概在她眼里，跟一群“小朋友”吃饭有点过于闹腾了。
“？”常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说:“反正等会他们肯定会拉你一起去，你也逃不掉——你要想和你姐一起吃饭就把她们都叫来。”
陈声闻言思索了几秒，最终说:“我问问。”
常昱见他一副因为这么点事就纠结得要死要活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了。
陈声居然这么黏人的吗。
吃顿饭都离不开了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然后便说了出来:“你这样以后谈恋爱可怎么办？”
带着姐姐谈吗难道？
陈声一愣:“什么？”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说:“现在谈什么恋爱？”
常昱:“……我说以后。”
陈声像是突然有些累了一样倚在旁边的柱子上，抬眼往座位处扫了一秒，随即收回视线，垂眼盯了地板好一会儿，声音有些低地说:
“等她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