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然没想到庄槿初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你什么意思？”她怒目圆瞪，嘴角挂着讥讽，“庄老板一个外地来的门外汉，对画又有多少了解，对我又有多少了解？”
她以为庄槿初会因为她几句嘲讽气得跳脚，或许…给那位打电话来主持公道。
这样，她又能多见他一面了。
可偏偏庄槿初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那双眸子里没有被讽刺后的愤怒，平静如水。
“呵呵。”
庄槿初没忍住，笑了两声。
“戴小姐何必如此，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知道的呢？”
戴然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没来由的慌乱倒涌上来，嗓子干涩，强装镇定：“一幅真画被庄小姐硬生生说成是假画，我倒真的好奇庄小姐是怎么判断的。”
庄槿初打开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其实吧，当初我可是坐在原灵杯决赛现场第一排呢，那幅画就生怼在我面前，我还拍了照，戴小姐看看。”
戴然狐疑地看着她，手却很听话地抓起手机。
庄槿初声调陡然一转，继续说道：“想必戴小姐作为一个画家，还是能一眼看出这幅画和你那幅的区别吧。”
戴然知道肯定会有人留存这幅画的照片，可没想到会这么高清，真的只是坐在第一排拍的吗？
画的肌理和色彩，如此清晰流畅，仿佛这幅画此刻就摆在她面前一样。
戴然捧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嗓子干涩难耐，脸颊也如火烧一般滚烫。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个女人面前展露她狼狈不堪的一面。
她一步错步步错的感情，还有虚假又不足以乱真的事业，都在唯有的两次见面里被庄槿初痛击。
但她不可以…绝不可以承认！
这幅画是她最后的希望！
戴然抓着自己的包就要起身离开，愠怒道：“庄老板，既然你非要如此认定我的作品是假货，那我们解约吧，我作品的价值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否定的。”
庄槿初眉梢轻挑，耸肩摊手，漫不经心：“随意，你方提出解约的话，记得要按照合同赔偿违约金。”
“慢走，不送。”
违约金…
戴然尖锐的指甲在包上光滑的皮面上划下几道抓痕。
戴然离开之后庄槿初叫来陈利：“戴然的解约合同可以走流程了。”
陈利应下，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取下了那副假画，眼底晦暗不明，他其实一直都当这位新来的庄老板就是一个想要给自己立人设的富家女罢了，毕竟在他们有钱人的圈子里永远不缺少那一群想要打造艺术身价，又完全没有艺术造诣的人。
只是没想到，由他亲自签下的这幅画居然在她上任第一天就被发现了端倪。
也许，她是真的懂画。
庄槿初在电脑上翻看着仓库现存所有作品的电子备份，消息提醒响了好几次，她都没注意到。
又过了十几分钟，电话打进来，庄槿初才拿起手机。
“喂。”庄槿初没看来电备注，眼睛像被粘在电脑上一样。
对面，段渐安的声音传来：“老婆，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庄槿初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不是周三才走？”
“那边临时有些问题需要立马过去解决。”
庄槿初没听出来他话里的不舍，脑子里满是明天不用尝试做饭的欣喜，说出口的话也莫名染上了几分激动：“这么突然？”
段渐安低沉的嗓音里溢出一丝危险：“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兴奋呢？”
庄槿初意识到什么，情绪转变得很快：“哪有嘛，我是觉得太突然了，我会想你的。”
段渐安知道这话的水分有多大，但却十分受用：“回来给你带礼物，每天也会给你打视频，我会尽快回来，无聊了找段宜带你出去玩，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庄槿初听着他一一交代，心底像被扔进了数不清的小石头，砸得闷疼，莫名的情愫拉扯着她，挥之不去。
最后都化为一声闷闷的“嗯”。
挂断电话后庄槿初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了，她给在外面谈合作的何骄暮打去电话，又约了段宜一起吃午饭。
餐厅里，段宜和何骄暮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嫂子！”段宜看到庄槿初立马两眼放光，“嫂子，内部消息，苏乐情和陈景要一起参加一档户外竞技综艺，明天第一天录制，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没等庄槿初回应，何骄暮脱口而出：“看什么？跟路透？”
段宜点头：“对呀，而且嫂子上次在滨城平台盛典给苏乐情拍的图也小爆了，所以我还想让嫂子去给苏乐情拍拍路透。”
说完满眼期待地盯着庄槿初，疯狂眨眼。
庄槿初受不了这种可爱攻势，一把推开她的脸：“我答应我答应，本来来的路上我就看到陈景那边也有消息说明天要录制新综艺，拍一个也是拍，拍两个也是拍，更何况苏乐情可是帮过我的大恩人。”
段宜报上庄槿初的手臂，脸颊在上面胡乱地蹭着：“有嫂子的感觉真好。”
庄槿初嘴角按耐不住地上扬，被何骄暮捕捉到，又立马压下来，装作无事发生。
何骄暮就静静地抿着水杯，看破不说破。
下午段宜离开后两人又重新回了画廊整理新的方案，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何骄暮开始怂恿庄槿初：“今天你老公不在家，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体验体验？”
本来上午她还兴致勃勃地想着等段渐安出差走了就可以和何骄暮一起看漓京帅哥来着，可真的到这时候了她却完全没了兴趣，只想赶快回景泽园，跟段渐安通话。
开车回到景泽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庄槿初推开门，除了从院子里透进来的路灯的微弱光线，没有任何的光源。
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所以阿姨都是每天打扫完卫生就离开，现在段渐安也不在家，整个别墅安静空旷。
庄槿初换了拖鞋打开客厅所有的灯，觉得不够，厨房餐厅还有前院后院所有的灯都打开才安定下来，光脚盘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吸鼻子。
盖在身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庄槿初看到屏幕上的视频通话邀请，眼睛一亮，点开接听。
段渐安那张完美俊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中，庄槿初顿时憋不住情绪，眼眶泛红，不断地蓄着泪水，视线模糊。
隔着屏幕，段渐安感觉她的每滴泪都落在他心口，慌乱地握紧手机，开口：“初初，别哭了，出什么事了？”
庄槿初抽着肩膀，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别墅太安静了，我…我想你了。”
段渐安瞳孔骤然收缩，心口像被凿了一个洞，酸胀难耐。
想他。
她因为想他，哭了。
段渐安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就连眼尾都染着得意之色。
“我一定尽快回来好不好？别哭了，心疼。”
庄槿初听到他说会尽快回来，才用手背揉着眼睛，重重点头。
段渐安见她平复下来，继续说：“卧室里我给你放了今天的礼物，去看看？”
庄槿初拿着手机小跑着上楼。
“慢点，小心滑倒。”
段渐安在手机另一边提醒。
庄槿初在卧室环绕一圈也没看到他说的礼物，有点恼了，没好气道：“你不是说有礼物嘛。”
段渐安轻笑：“你的梳妆台抽屉。”
庄槿初没了刚才的兴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拉开抽屉。
灰色丝绒方盒静静地躺在空荡的抽屉里。
庄槿初把手机立在梳妆台的镜子边，坐在软凳上，把玩着方盒：“段渐安，这里面是什么啊。”
段渐安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庄槿初现场直播拆礼物，方盒外面只有一个搭扣，一碰就开了，一颗红钻戒指映入眼帘，太过耀眼。
但她很喜欢。
“这是领证那天拍的钻石吗？”
“嗯，这颗我找人做了戒指，还做了其他的首饰，那颗粉钻也做了戒指，准备留着婚礼上用。”
庄槿初迫不及待拿出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竖着手掌展示给段渐安看：“段渐安，我很喜欢，谢谢你。”
段渐安眉骨微挑：“这是做人老公应该做的。”
“本来想今天亲手给你戴上的，现在只能用来哄你了。”
庄槿初脸上泪痕未干，但笑意不减：“那你回来给我重新戴一次。”
说完两人隔着手机屏幕的对视倏地凝滞，气氛微妙地冻结了几秒。
庄槿初开口打破：“我…我要给他们炫耀我的戒指了，先挂了。”
说完没等段渐安发出声音就挂断了通话。
另一边，段渐安靠在餐厅外墙盯着手机无声笑了笑才踱步进去。
推杯换盏两个多小时后，包间有人提议换个地方打打牌。
刚巧，段渐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庄槿初打来的电话。
段渐安没有立马接听，拿起椅子靠背上的西装外套挂在臂弯，对着桌子上的人说：“抱歉，出门在外老婆一个人在家会害怕，要哄哄，接下来的费用我全包，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出了餐厅，上车后铃声早就断掉，段渐安又重新拨过去。
“你刚刚怎么没接电话嘛。”庄槿初暗哑慵懒的声音透过听筒刮过段渐安的耳廓，酥麻感窜到下半身，眼底晦暗。
段渐安耐心解释：“刚刚还在应酬，现在出来了，有时间跟你好好聊。”
庄槿初懒懒地趴在枕头上，双手张开瘫在床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枕头边上，低低地“哦”了一声。
段渐安问：“又想我了吗？”
“不算。”
段渐安低笑：“不算是什么意思？”
庄槿初眼神飘忽，思绪落在结婚半个月以来的每天晚上，不管两人折腾到多晚，段渐安都会紧紧抱着她睡过去，今天突然没了那股热源，她实在不习惯，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睡不着。
她直来直去，实话实说：“没有你抱着我睡，我不习惯。”
段渐安示意郭迪开车回酒店，继续跟庄槿初聊着：“那我就这样和你保持着通话，等你睡着。”
“好。”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