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女按下了旁边的按钮，霎时间警铃大作，灯光乱闪，里面乱成一片。
墙面顶端的烟雾报警器喷洒出透明的液体，无差别的淋到所有人身上。
尹冬潭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这间屋子很小，被液体喷洒到的一切隐形伪装都将失效。
楚暮反应快，立刻瞬移出门。尹冬潭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被淋了个正着，没来得及钻出门。
吱呀一声，对门打开了。
神色阴鸷，许久未见的老蔡从门后走出，他紧紧握着一串纸做成的手钏，面色不善的看着尹冬潭。
“……”尹冬潭笑道，“这是你家？有烟有酒有美人，人间极乐啊。”
老蔡没接话，只是死死盯着他。尹冬看似神色放松，衬衫下肌肉紧绷——只要老蔡打算动手，尹冬潭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干掉他。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就在到临界点时，老蔡忽然乐呵呵笑道：“小兄弟，好久不见，你身上的伤好了？”
看来这是打算谈谈了——
尹冬潭一挑眉：“差不多，你们的老板下手还真狠，一点不留情面。”
“兄弟，你也是运气不好。”老蔡唏嘘，“要是你当初碰上的是我，断然不会把事情弄成那样。毕竟，无论怎么说，在末日世界，异能者可比普通人宝贵的多，总归是要留几分情面。”
“你也看到了，王老板他——”
老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摇头：“做事激进，和他一起干，迟早要出事啊。”
尹冬潭心领神会：“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赌对了。
老蔡和王宵言不和。这时候找上门，尹冬潭作为能力较强的异能者，没有表现出对老蔡一伙人的敌意，并且绝对不会站在王宵言那边，老蔡第一反应就是拉拢，而不是动手。
老蔡一摊手，呵呵笑道：“小兄弟，这块地脏，咱们在外头聊聊。”
尹冬潭瞥了眼身后女孩们的表情，大多数是憎恨，恐惧，还有麻木。那个把老蔡喊来的女孩，在见到老蔡之后，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激动，她啃着自己的指甲，嘻嘻笑着，重复说着同一句话：“……看我多厉害，是我发现了他，我发现了他！”
她的手指已经被咬破皮了，已经发炎红肿。
她似乎很想得到表扬，但是只收获了老蔡的冷眼和其他人的嫌恶。然后她不念了，转向一直瞧着她的尹冬潭，大声嚷嚷道：“你看我干什么？你那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一般大叫：
“你在同情我？你凭什么同情我？我现在比她们好得多，你看我过得多好！”
在说话的同时，她把套在身上的那件睡衣扯下来，露出了上面斑斑血痕，反复开裂也无法结痂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炫耀般大声说：“你凭什么同情我？你连被关进来的资格都没有，很快就会被丢到外面被人活活打死，皮扒下来喂狗……”
“啪！”
老蔡几步走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把她打的嘴角和耳朵内都流出了鲜血：“闭嘴！”
女孩止住了声音，她像是被打蒙了般，躺在笼子内一动不动。
“……”尹冬潭抱着手臂，“这可是你的女人，都说爱人如养花，不对她好点？”
老蔡轻蔑的笑道：“女人？小兄弟，这世道，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异能者才能被称为人，至于这些——”
“就是一块不干净的肉罢了。”
老蔡捏着鼻子，伤口滋生的霉菌散发出的腐臭气息飘了过来：“走走走，我们去外边聊。在这里待久了，气运都要被带坏了。”
“好啊。”
尹冬潭笑容满面跟着老蔡往外走，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地下室暗格的门再次关上，被关在笼子里的女孩眼神暗淡下去。
她们早已没有力气去指责那个大声嚷嚷的姑娘，所有的愤怒不满都消解在看不到头的黑暗中。
现在的她们连活着都费劲，被困在地下室，像牲畜一样苟延残喘。
仅仅是一个月，就从天堂到地狱。她们当中有些人是被抓过来的，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有些是被出卖的，只要上交一个妙龄女孩就能获得救命的食物，多么划算的交易，后来这些人也死在了牢笼中。
羞辱，无止境的殴打，虐待……没人会在意她们的死活，食物越来越少，她们迟早有一天要互相啃食，然后在寂静的漆黑中死于被遗忘。
忽然，一簇小小的火光燃起，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所有人都被这簇火光吸引，一度以为那是一场幻觉。
她们的视线往上移，这点小小的火光从掌心燃起。披着斗篷，戴着漆黑口罩的女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举着一张纸条：
我带你们离开。
这是一场幻觉——不，这不是。楚暮打了个响指，捆在她们身上的锁链被烈焰灼烧，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
那个躺在单独笼子里，大喊大叫的女孩也看到了她，嘴唇微动。
楚暮下一秒瞬移到了她面前，避免她再次把老蔡喊过来，打算把她劈晕，却被一双遍布伤痕，瘦到脱相，和骷髅没什么区别的手死死抓住。
那个女孩抓着楚暮的手，嘴唇抖动，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楚暮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的神色不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像是如梦初醒般，过大的，暴起的眼睛里挤出了几滴泪水，划过肿胀的脸颊。
她没头没脑的说：“……我也同情过他们。”
她突然开始干呕，吐出了一团卡在喉咙里的头发，一边吐一边把这团头发往外扯。在那团头发的尽头，藏着一柄带着血的钥匙。
“那里……”她还在吐，这次不再是头发，而是血块，手颤抖的指向一个方向，“……仓库，老蔡的……道具……都在那。”
——
“要我说啊，这王老板真不是个东西。”老蔡义愤填膺，“你也看到了，他什么事做不出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要把这里赶尽杀绝。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活不成！”
“可我听说，你们是接了他的命令，才到这里来的。”尹冬潭皮笑肉不笑。
“命令？他的命令就是把我们送上死路！”老蔡哽咽了几声，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他要我们把这里的人全弄死，一个不留——这倒没什么，但他的目的不止于此，我早就发现了，他是要我们所有人死啊！”
尹冬潭：“你怎么知道的？”
老蔡相当神秘：“当然是——我听到的，从神那里听来的！要我说啊，我们这群人能得到异能，绝非偶然，说不准都是被神挑中的！我们这群人，就是神的使者！”
说到后面，老蔡越来越激动，几乎手舞足蹈。
如果放在平时，尹冬潭肯定会嘲讽两句，顺便问问他白巧麦丽素味道如何。但现在，他莫名其妙想起了那本册子，以及里面正在跳着诡异舞蹈的女人。
“……你说的这个神，到底什么样？”
“你不是见过祂——”尹冬潭听到前半句，心提到嗓子眼，老蔡紧接着说了后半句：“祂的使者，唐珂吗？”
尹冬潭：“……”
尹冬潭：“对，是他跳大神，祈求上天垂怜，救了我的命。”
“那小子可不得了，有点真本事。”老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他向神明祈求，神许诺给我们一条生路——看到这个地点了没有？这里面住着一个A级怪物，只要我们想办法，把王宵言骗过去——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B级的异能者，进去之后，只有死路一条！”
尹冬潭：“……”
【尹冬潭：这地点不是老蔡找到，给唐珂的吗？他在诈我？】
【楚暮：不。】
【楚暮：……他没说谎，至少他不觉得他在说谎。】
老蔡还在滔滔不绝，想拉拢尹冬潭：“兄弟，跟着我们干，好处少不了你的——知道我们怎么来这个地方的吗？单向传送装置！像你这种刚觉醒的异能者一定不清楚这东西有多么宝贝，这装置还能用三次，只要坐标准确，就能回去。要是你跟着我们走，保你吃香喝辣……”
“这事听起来不容易，倒也不算太难。只要你去王老板面前晃一圈，他一定会追着你……不过你放心，刀疤和毒蛇，他们也会参与……”
“谁？”尹冬潭突然打断，“刀疤，毒蛇？”
“哦，就是我那两个手下，一男一女，都是C级异能者……他们就在这里，要不要我叫他们过来？”
“……”尹冬潭摇头，“这就不用了，把他们叫过来，多跑一趟，多费事。”
【尹冬潭：……他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楚暮：……】
【楚暮：你问问他有没有去过‘授粉’，A级怪物的区域。】
“不过，既然要我去把王老板引到A级怪物那边，我总得先进去吧？”尹冬潭说，“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样？我要是没法活着回来，怎么办？”
“小兄弟，你说的这些，我早就考虑到了。”老蔡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黑色半液态物体，里面混杂着几颗种子，看上去马上就要发芽了。
“带上这个，那个A级怪物就拿你没有半点办法，进去之后，全须全尾的回来！”
尹冬潭看着那包塑料袋，瞳孔紧缩——这不是当初遍布超市周围，发芽，然后吃掉整个超市的那些不明物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