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诊断,肖革只是剧烈撞击后脑震荡引发的短暂昏迷,但医生还是强烈建议他住院一晚观察情况,肖革本人对此没有意见,但何灿对要住院这件事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强烈。
她拉着医生一遍一遍地确认,是否真的只是脑震荡,没有别的问题吗?
在得到医生私下的保证后,何灿还是表现出了十分的焦躁情绪,她根本坐不住,整个人像是小陀螺一般在肖革的病房里打转,一会看看他的输液情况,一会摸摸他有没有发烧,还试图让肖革把衣服脱下来,让她检查有没有外伤,直到肖革看不下去,把人拉到自己床边坐下。
可即便这样何灿依旧静不下来,眼神漫无目的似的在病房里乱瞟,透露出深深的惶恐与不安,指甲也无法控制地抠着手指,用来包扎掌心伤口的纱布,没一会就被她抠得乱七八糟。
如此反常的举动,联想起她上次犯胃病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肯来医院的行为,肖革隐隐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于是他拉着何灿的手晃了晃:“不早了,我让保镖送你回家,我已经通知林嫂,她今晚会在家里陪你。”
哪知何灿却说:“我不回去,我在这陪你。”
“不用陪我,只是留院观察,明天早上再做一遍检查我就回去了,明天你在家里等我,行不行?而且你不回去,布袋怎么办?”
“布袋乖得很,它会定点尿尿,明天回去给它换尿片就可以了。”
“可是你不是害怕医院吗?”
圆眼微睁,何灿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肖革将她手上被抠乱的纱布整理好:“上次你胃痛的时候,嚷嚷着死都不要来医院。”说着,他摸了摸小姑娘冰凉的脸颊,“不用勉强自己,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眼泪从眼眶中坠落的瞬间,又被肖革的手拂去。
何灿紧抿了抿唇,也抑制不住嘴角的颤抖:“要不是我去招惹肖子明,你也不会出车祸了,都是我害的。”
肖革叹了口气,捧住何灿的脸:“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我们是一伙的。”
当时何灿说给他听的话,现在又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如果你要这么算的话,那还是怪我当年不应该回肖家,不应该进肖氏,不应该和肖子明斗,但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今天也不会嫁给我。”
“所以,别想了,先回家,好不好?”
圆圆的眼睛在他的掌心眨了眨,随即何灿一个飞扑,像是小狗一般扑上肖革的床沿,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褥里。
“我不回去。”闷闷的声音带着些许倔强从被子里传出来。
肖革劝不动,叹了口气:“不会害怕?”
会吧,还是会的。
但是……
“你陪我。”
几声轻笑从头顶上方传来,随即裸露在外的耳垂被人捏了两下。
“这位肖太太,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病号?”
……
何灿不肯回家,肖革便叫人在自己的病床边支了一张陪护的小床,不一会,林嫂也送了两只保温桶和一袋换洗的衣物过来。
早已饥肠辘辘的何灿吃了饭,就被肖革催促着去洗漱,可何灿进了卫生间许久,也没听到有水声传来。
肖革不免有些担心,上前敲门。
“怎么了?”
许久,才听何灿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能帮我叫下护士吗?”
肖革顿时着急了起来:“你先开门。”
催了许久,卫生间的门才缓缓打开,何灿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护士来了吗?”
肖革伸手撑着门不让她躲:“怎么回事?受伤了?”
“我,那个……”何灿纠结了一下,随即还是将门打开。
就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睡衣,下身却围着一条浴巾,而浴巾边缘则露出些许红色痕迹。
肖革眸光一暗,伸出手指将浴巾缓缓撩起,这才看到她大腿上成片的擦伤。
“受伤了怎么不说?”
何灿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当时肖革人还在急救室里,她哪里顾得上自己,加上对医院的恐惧,这些小伤自然就被她忽略了。
“也没事吧,就是点擦伤而已……”
话还没说完,就被肖革一个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然后他按铃叫来了护士。
伤在大腿根的外侧,上药包扎的时候多少有些……暴露。
虽然是夫妻,但到底没有夫妻之实,何灿有些羞涩又有些介意地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肖革,随即一件披肩抛了过来。
“盖上。”
“哦。”
何灿努努嘴,将披肩盖在腿根处,然后掀起一边来让护士上药。
随着浴巾被掀开,护士“嘶”了一声。
何灿的大腿上,有着各色各样的伤疤,看起来像是尖锐物留下的。
作为一名女性,小护士不得不多想,上药的手也不自主停了下来,抬眼朝何灿看去,眼神里满是询问和警惕,像是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帮何灿报警。
何灿反应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赶紧澄清:“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小护士还没说话,肖革先开了口。
“想的哪样?”
“呃……”
何灿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护士,转而捏紧了手里的披肩,往腿根处盖了盖。
“没什么,女生之间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清创包扎很快就做完了,小护士端着器械起身,何灿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见她没事,小护士也觉察到自己应该是猜错了,便也没再多言,嘱咐她伤口近期不要碰水,定期更换纱布之后便离开了。
瞄了一眼正在看新闻报道的,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的肖革,何灿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躲在床边套上了睡裤,然后一个飞扑扑倒在她的小床上,引得钢丝床发出几声“嘎吱”声响。
“小心点。”肖革出声提醒。
何灿大咧咧笑了笑:“没事,擦伤而已,过两天自己就痊愈了。”
看着她这一副完全不把伤势放心上的粗心模样,肖革不免有些头疼地朝身边看去,何灿正趴在她的小床上,给李懋打电话,汇报她这一天的惊心动魄。
说到情绪激动时,她甚至翘起小腿,猛地在床上扑腾了两下,裤边自然滑落时,一截白生生的脚踝撞进肖革眼里。
不由得,他就想起刚才何灿捂着披肩坐在床上乖乖上药的样子。
光裸白皙的两条腿,和腿根处星星点点的疤痕……
旖旎瞬间收起,肖革蹙起眉头。
何灿刚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他就看到了,腿根处的那几道陈年疤痕,何灿以为自己遮上了,实际那几道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不知道这疤痕从何而来,但从她刚才和护士交谈的态度来看,她明显是不想被人知道,所以肖革也就装作没看见。
但她越是这样遮掩,肖革就越是在意,怕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欺负。
此时,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刚刚还在讲电话的何灿瞬间止住了话头朝电视看去。
“今日晚间,德辅道路段发生一起辆车相撞事故,造成一人重伤两人轻伤……据调查,此次事故是由于面的司机酒驾引起,而被撞的宾利,也被确认为是肖氏集团副总肖革所有,而事故发生时,肖革和他的妻子何灿正在车上……”
何灿义愤填膺,捏着拳头锤床:“就是肖子明干的!那个司机一定是被他买通了!”
而肖革却看着新闻想起另一桩事来。
他曾在薛文帮他收集的关于何灿的简报中看到过,年少时期,何灿有一段时间被拍到身上有各种淤青、伤痕,被怀疑自残,而那之后没多久,何灿就被送去了英国。
她腿上那些伤痕,真的是自残吗?
“肖革,我好困,睡觉了好不好啊?”
与平时不一样的,软软的语调响起,肖革按灭了电视,关掉了顶灯,病房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留有洗手间的一盏镜灯,和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何灿在自己的小床上躺好,望着边上略高出一点的病床,视线越过床沿去找肖革的轮廓。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婚后第一次睡在同一间房间里,距离也从没有这么近过,近得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床上微动,夜色里,那双温柔眼眸朝自己看来。
“不是说困了,怎么不闭眼睛?害怕?”
“有点。”何灿老老实实地承认。
没一会,从床上伸过来一只手,手腕上那串奇楠沉香的手串,在黑暗里轮廓格外明显。
“拉着。”
但何灿却没动。
“不要那算了。”
“没有!”何灿急急拉过肖革的手,温热触感传递过来的瞬间,只觉得心底那些恐惧、害怕、不安的情绪都被抚平了。
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指,何灿想不通似地问:“就是不明白,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肖革低笑着蜷起手指将何灿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太太是不是忘了,我刚刚跟你表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