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前半个月，作为节目导演的曾鑫忙得差点找不着北。
蒋胜穿着学校附近夜市采购来的“骑士服”，别扭得像被捆住了手脚，路都走不利索：“这什么鬼衣服？袖口还带绳子？快，帮我系一下。”
他凑到曾鑫跟前，曾鑫正忙着给其他人讲剧本，压根没听到他讲话。
郝烨正坐在镜子前面化妆，一听蒋胜需要帮忙，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帮……”
郝烨正想起身帮忙，正好看见李泽杭已经走到蒋胜后面。
“转过来，我帮你。”
李泽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蒋胜转身，已经换好“王子服”的李泽杭站在他面前。
暖黄的灯光下，“王子服”双肩的流苏流光溢彩，克莱因蓝的外套衬得李泽杭的肤色更加白皙。
一点也看不出来是附近夜市买的。
蒋胜移开目光：“没想到你穿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少废话。”李泽杭没接茬，指挥道：“手抬起来。”
蒋胜难得乖乖听话，抬起两只手。
李泽杭开始帮他系绳子，蒋胜又小心翼翼地把目光移回他脸上。
李泽杭的睫毛很长，在高挺的鼻子上打了一层阴影，毛绒绒的。他很白，却不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而是一种色调更温暖的白，衬得嘴唇也愈发红润。
“魂被噬魂影吸走了？”
李泽杭凑在蒋胜耳边说了一句，温暖的气流喷洒在耳廓上，吓得蒋胜“虎躯一震”，他忙拉开自己与李泽杭的距离：“瞎说什么？”
李泽杭也退了一步：“绳子系好了，你试看看会不会掉？”
蒋胜又乖乖抬手，晃了晃：“挺结实的，外国人穿衣服真他妈费劲！”顿了顿，他又看向李泽杭：“我上次给你的净真符，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丢了。”李泽杭头也不回地说。
“丢了？？？”蒋胜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想不到什么有杀伤力的台词，最后竟然憋出了一个“小学生常用句式”：“下次再给你画，我就不姓蒋！”
不远处的郝烨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她神色如常地回过身，继续化妆。
赵佳佳上完课才赶来排练，虽然戴着口罩，但郝烨一眼从镜子里认出了她，便招呼她过来。
郝烨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包装看起来价格不菲：“我那天逛街，看到这条围巾，感觉挺适合你的，正好冬天快到了，你试看看。”
赵佳佳从小到大没收过什么礼物，但看那包装估计够她平时买好几套衣服，于是摆摆手，说：“不用，我有围巾。”
“上次那条开了线的针织围巾吗？”郝烨说着直接拆了包装，拿出围巾，低声道：“咱们俩姐妹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你就让我尽一下做姐姐的责任吧。”
赵佳佳闻言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
郝烨伸手想把赵佳佳的头发撩起来，赵佳佳似乎还不太习惯跟被人这么亲昵，往后退了一步，说：“我自己来。”
郝烨尴尬地收回手，又从盒子里拿出围巾帮她戴上：“我经常在大街上看到姐妹两个穿一样的衣服，我想这可能算是姐妹之间的一种仪式感，所以我自己也买了条红色的。”
郝烨送给赵佳佳的围巾是简约的暖黄色，虽然赵佳佳平时不化妆，脸上又有疤痕，但她的五官带着一种锋利而质朴的美，而这条围巾将她的锋利变得柔和了不少。
“我就说这条围巾很适合你。”郝烨笑道，她将赵佳佳的身子扳正，让她面对着镜子。
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赵佳佳也微微吃惊，因为这条围巾确实很适合自己。
“呦，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啊。”隔壁化妆桌的唐青斜着眼朝这边瞥了一眼。
唐青也是天文系出了名的美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唇红齿白，是刚开学时系花票选的第二名。
她继续画着眼线：“不过丑小鸭终究是丑小鸭，别以为把自己抹白了就妄想成为白天鹅。”
“没错，我是丑小鸭。”赵佳佳并不怵她，一脸无所谓地说：“总比有的人，嘴巴跟臭鼬一样难闻的好。”
唐青把眼线笔往桌上一丢，怒道：“你骂谁呢！”
郝烨推着赵佳佳进换衣间，说：“你快去换衣服，一会赶不上排练了。”
赵佳佳进了换衣间，郝烨坐下继续化妆，没有理会隔壁的唐青。
唐青骂骂咧咧的重新拿起眼线笔，往镜子前一凑，继续画起了眼线。
唐青演的是皇后，不过她给自己捯饬了个特别年轻的妆容，曾鑫十分不满，一再强调正式演出的时候，妆容必须符合皇后的人物定位。
剧本故事以白雪公主的童话为基础，曾鑫在此基础上做了修改，排练前他又召集所有演员讲了遍剧本：“我们的这版白雪公主和老版相比，做了几处改动，一、新增了一个“替身”白雪公主的角色，真正的白雪公主和“替身”白雪公主从小就是好朋友；二、真正的白雪公主在舞会上落下水晶鞋，结果“替身”白雪公主也能穿上，王子产生误会，而真正的白雪公主此时已经被皇后毒死，后来王子发现城堡里的公主是替身，又找到了真正的白雪公主，最后王子吻醒了她。”
曾鑫对自己的改编十分满意，不过等了一会也没等来大家掌声和称赞。
蒋胜打了个哈欠：“干脆你上去表演个绕口令得了。”
众人立刻附和道：“好！！！”
曾鑫揉揉眉心：“大家应该都背好台词了吧？没问题的话，就开始排练。”
“我有个问题。”蒋胜说。
你他妈是来拆台的吧？
曾鑫暗暗在心里咬牙切齿，不过他并不敢真的说出来，否则没等蒋胜拆台，他会先被蒋胜“拆”了。
曾鑫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脸：“蒋哥，你说。”
蒋胜：“骑士是干嘛的？”
“蒋哥，你该不会连剧本都还没看过吧？”曾鑫忍住了发脾气的冲动。
“看了。”蒋胜理直气壮地说：“不过剧本上只写了‘骑士拔出长剑，保护了白雪公主’，敢情这剧里没有七个小矮人，直接换成了骑士？”
曾鑫的心思被说中，只好实话实说：“找七个演员多费劲啊，再说了怎么能浪费蒋哥这九头身的黄金比例让你去演小矮人，到时候全校女生都得找我抗议！”
蒋胜对他的马屁很受用，于是不再跟他计较，安安分分地上台准备排练。
所有人准备就绪，曾鑫这个“细节控”又指着桌上的一瓶水，跟唐青交代道：“皇后下的‘毒药’是用这瓶水，你别拿错了。”
唐青拿起桌上的瓶子，打开闻了一下，嫌弃道：“剧组也太穷了吧？连一瓶可乐都买不起？”
“算了，算了。”曾鑫拿走唐青手里的水瓶：“不然你在台上就不要表演下毒的过程，省得到时候搞得地板都湿了，你直接把这颗苹果拿给白雪公主就行。”
唐青拿着那颗苹果，继续吐槽道：“穷疯了，居然连一篮子苹果都买不起。”
曾鑫没接话，看了下表，催促道：“快开始吧，时间来不及了。”
排练进行得很顺利，连没几句台词的蒋胜都很顺利地完成了全部戏份。所有人似乎都还沉浸在剧里，神采飞扬地交流着排练心得。
“啊——”
一个刺耳的尖叫声突然划过吵闹的排练厅。
众人纷纷侧目，往尖叫声的源头方向望去。
唐青神色慌乱地翻着梳妆台，由于过分紧张，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负责物料的阚小星是唐青的闺蜜，听到尖叫后，第一时间闻声赶来：“怎么了？”
“我的发卡不见了！”唐青抓了一把头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发卡不见了！”
“发卡失踪”放在平时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近来学校里发生的三起发卡失窃案搞得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将“发卡失踪”和“变成秃头”画上了等号。
连带着学校周围商店里的发卡也陷入滞销，很多人既不敢购入新的发卡，同时纷纷将自己已有的发卡贴身保管。
阚小星皱着眉安抚道：“我们一起找找，可能只是掉桌子底下了。”
唐青脸色煞白地抓住阚小星的胳膊：“你说，我该不会是下一个吧？”
阚小星拍拍唐青的后背，说：“你别自己吓自己。”
“你不也看到了吗？”唐青牙齿打颤：“被偷了发卡的那三个人，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他们头发都快光了，掉光了！”
阚小星翻了翻她的化妆包：“他们掉头发可能是因为本身就是易脱发的体质。”
唐青咽了咽口水：“我原本也不相信，但是我现在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阚小星摇摇头：“学校里本来就喜欢以讹传讹，别信网上胡编乱造的那些东西。”
唐青闭了闭眼，又说：“但是我刚才明明亲手把它放进化妆包里，难道它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
唐青造成的动静引来了众人的围观，见她情绪激动，几个热心肠的女孩子自发帮她找起了发卡。
郝烨坐回椅子上，开始卸妆。
唐青见她坐下，忽然走过来，抓住她的手：“一定是那个人。她，她在暗地里看着我！”
郝烨被吓了一跳，停下手里的动作，瞪圆了眼睛：“谁？”
唐青凑到郝烨面前，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看穿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不一会儿，她忽然甩开郝烨的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是你！没错，我那天看到的人，就是你！”
“你说的到底是谁？”李泽杭问道。
他和蒋胜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唐青抓着郝烨的手。
唐青见所有人都向她投来质疑的神色，便走到李泽杭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那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她说着朝郝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在偷东西。”
蒋胜站在李泽杭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你大半夜没睡醒吧？”
唐青一看是蒋胜，蹙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郝烨……”
“你知道个屁！”蒋胜没让她继续说完。
“找到了，找到了！”
“热心肠”女孩之一激动地把一个颜色艳丽的发卡拿到唐青面前：“是不是这个？”
唐青接过发卡，如获至宝：“没错，是我的发卡！”
蒋胜“嘁”了一声：“怎么都这副德行？丢了东西就到处找人背锅。”
唐青沉浸在保住了头发的喜悦中，没跟蒋胜计较。
阚小星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就说吧，别自己吓自己。”
唐青搓搓胳膊：“不过我刚才真的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紧紧握着自己的发卡，生怕又丢了似的。
“道歉。”赵佳佳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郝烨拉了拉她的衣袖：“没事，唐青刚刚也是被吓到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唐青回身把发卡放回包里，并不抬头看两人：“不好意思。”
郝烨笑笑，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一个发卡，递给唐青：“这个送你。”
那是一个天蓝色的发卡，四周缀着一圈小小的水晶钻，在灯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唐青本来想拒绝，但毕竟刚才是她冤枉郝烨，结果郝烨非但没有生气还送她东西，如果再拒绝的话，好像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她犹犹豫豫地接过发卡，别过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排练结束之后，曾鑫这个大忙人又不见了踪影，蒋胜和李泽杭从排练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操场上，下课的学生们正行色匆匆地赶往食堂的方向，生怕再晚一点就吃不上饭了似的。
蒋胜拢了拢衣服：“现在去哪？”
李泽杭停下脚步：“你不吃饭？”
排练了一下午，蒋胜脑子基本转不动了，这么一说，他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走走走，请你吃一家特好吃的牛肉面。”
李泽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蒋胜拍着胸脯保证：“不好吃我跟你姓。”
学校附近有条老街，平时在那里吃饭的除了黎大的学生，其余的就是一些老食客。
已经过了饭点，不少店铺打烊了，开着的店铺里面也只有零星几个吃饭的人。整条街安静下来，路灯在漆黑的巷子里发出微弱的光。
两人在一间门脸有点老旧的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