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会安排在十一月初,蒋胜和李泽杭一边上课,一边忙着准备节目,一边还要去方致青那里修习,几乎没时间停下来喘口气。
蒋胜吞下最后一口药水,两只眼睛微微发红,把碗往桌上一放:“老方,说实话,泔水都比你这药好喝。”
“你喝过泔水?”方致青反问道:“要不是你爸托我帮你熬药,我才懒得伺候你。”
蒋胜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识相地没再开口反驳。
方致青往蒋胜面前丢了一本《三官经》,说:“既然你今天坐在我这里,想必你跟蒋建国谈得也差不读了。无论你以后想不想成为一名驱灵师,只要你在我手底下呆一天,我会尽全力把我所学的传授给你。”顿了顿,他又说:“你本身潜力很大,无师自通学会了天罡之火。但和胜火之刃一样,对于天罡之火,你掌握得不甚熟练,日后仍需多加练习,不断精进。”
气氛顿时有点庄重,蒋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被人用胳膊蹭了蹭,蒋胜才回过神来。
李泽杭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举起一杯茶,说:“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您的徒弟,但是日后还得有劳方局帮我驱除身上的邪煞,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蒋胜啧了一声,心想不愧是黎盛集团的小少爷,场面话张口就来,他组织不了这种台词,只能跟着举起一杯茶,说:“我也敬你一杯。”
方致青差点要被逗笑了,不过他还是强忍住,接过两杯茶,一杯喝了一口,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什么徒弟不徒弟的,你们就当报了个课外兴趣班吧。”
他指着桌上的《三官经》,继续说:“道法入门,从打坐开始。无论是修习术法,或是祛除邪煞,都得宁心静气,去除心中的一切杂念。”
蒋胜掏掏耳朵:“打坐?方局,该不会跟着你修习,以后还不能吃肉了吧?”
“可以。”方致青说。
蒋胜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方致青又说:“有一些特定的肉的确不能吃,比如最普遍的就是牛肉和狗肉。”
蒋胜看向正在不远处玩毛线球的雪碧,小声嘟囔道:“我才不吃狗肉,但是特别招人恨的狗除外。”
蒋胜压着嗓子,原以为自己听得见,谁知话音刚落,雪碧就撒丫子跑过来,张嘴咬住他的裤脚。
蒋胜一惊,看向方致青:“你这狗怎么回事?张嘴就乱咬人。”
雪碧紧紧咬着蒋胜的裤子不撒嘴,鼻腔里发出愤怒的哼哼声。
“雪碧说你背后骂它。”方致青施施然看了蒋胜一眼,说:“雪碧不是普通的狗,除了嗅觉之外,耳朵也十分灵敏,所以最好不要背后说它坏话。”
“我说它坏话?我……”说到一半,蒋胜忽然收了声,心虚地说:“我说的‘特别招人恨的狗’,它干嘛自己对号入座?”
闻言,雪碧咬得更起劲了,蒋胜忙拉住自己的裤子,防止被雪碧一把扯掉裤子。
“雪碧说你有本事背后骂人,没本事承认。”方致青帮忙翻译道。
蒋胜气不打一处来,他生平还没被人看扁过,今天居然被一只狗给看扁了!
蒋胜咬着牙:“我他妈就说你了,怎么着?你这只招人恨的狗!”
雪碧这下没再留情,猛一用力,将蒋胜的裤子撕开一道口子。
“你来真的啊?”
蒋胜从椅子上起身,撸起袖子就要跟雪碧干架,雪碧也没怂,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背上的白毛都竖了起来。
大战一触即发,方致青忙制止道:“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要打架。”
蒋胜坐回椅子上,雪碧傲娇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高贵的背影。
李泽杭没忍住笑了一声:“真行啊你,从人界打到动物界。”说着又递给他一块胶布。
“干吗?”蒋胜接过胶布。
“把裤子粘粘。”李泽杭说。
蒋胜:“……”
闹剧结束,方致青继续讲课:“道家五术分为山、医、命、卜、相。等坐功入门之后,蒋胜习‘五术之山’,囊括符篆、禁咒等等,可趋吉避凶、辟邪镇煞。”
蒋胜打了个哈欠,眯缝着眼看向方致青,扯开话题:“该不会以后还得穿你身上这种道袍吧?”
“我以前师从宗派,习惯了道袍加身。”方致青说:“你现在只是在我手下学习,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那还差不多。”蒋胜点点头,眯着眼说:“小爷我当驱灵师,也得当最朋克的驱灵师。”
“虽然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约束,而且你也有天赋,但仍需多加修习。”方致青顿了顿,又说:“至于泽杭,之后我会给你开一味药,你浸泡十次之后,即可祛除身上的邪煞。”
“多谢方局。”李泽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方致青给他的净真符:“这张符也很有效果,我已经好几天没做噩梦了,而且那天在蒋胜家里出事的时候,我也把这张符带上身上,不然我……”
“挺好。”方致青接过话头:“但是符篆的效力毕竟比较有限,但凡哪天你忘了带在身上,或者符篆失效,那些邪煞还是会冒出来,所以必须彻底根除。”
李泽杭点点头,重新把净真符收回口袋。
方致青后面又絮絮叨叨讲了什么,蒋胜都没听见,只是在他即将进入梦乡时,脑袋忽然被猛地一敲,他身子一抖,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只见方致青的八字胡正一上一下地抖动:“泽杭性格沉稳,可先练习十分钟打坐,之后再慢慢延长时间。”
李泽杭点点头,拿了个蒲团,起身走到外面僻静的阳台,开始进行练习。
方致青又看向蒋胜:“你性子急,打坐时间可自行决定,但需勤加练习,若能进入空境,方可按照《阴符》绘制符篆,心越空,符篆效力越高。”
“得得得。”蒋胜一脸起床气,说:“不就打个坐,还搞人身攻击怎么回事?”说完气急败坏地拿了个蒲团朝门口走。
方致青看了一眼在阳台上打坐的两人,满意地捻了捻胡须。
然而,“打坐”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泽杭坐在一旁,干扰自己的缘故,蒋胜总感觉心神不定,每过半分钟就要睁眼看一眼旁边的人。
但李泽杭跟老僧入定似的,端坐在蒲团上面,不睁眼,也不开口说话,像是一位修习多年的隐士。
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
蒋胜抱着决不能让方致青看扁的想法下定决心,他闭上眼睛,去除心中杂念。
“心心忐忑,尽一皈正。恍恍惚惚,耳目心定。神魂安静,精神伏旧。”
蒋胜并没有刻意去记《三官经》里面的内容,然而那些文字却像流水一般涌入脑海。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全身放松,周围变成白茫茫一片,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接着,一阵奇怪的鸟叫声突然划破这片寂静。
耳朵一动,他一时想不出这是什么鸟类的叫声。
过了一会,他终于想起来了。
乌鸦,没错,是乌鸦。
蒋胜猛地睁开眼,只见方致青和李泽杭站在自己面前,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刚才打坐了整整四十分钟。”方致青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我第一次打坐时,也才坐了二十分钟。”
“你没事吧?”李泽杭说。
蒋胜咽了咽口水,忽然发现自己掌心湿了一片,他皱着眉说:“没事,只不过我听见了一阵乌鸦的叫声,就被惊醒了。”
“乌鸦?”方致青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说:“我们这一片哪有乌鸦?”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办公室的玻璃窗上。
透明的窗户上瞬间血淋淋一片。
方致青一惊,走到窗边,往下一看,一只带血的乌鸦正躺在底下的草丛里,一动不动。
方致青回过身,说:“打坐是为了静心,静心后人的五感,即形、身、闻、味、触,会更加敏锐。”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窗户上的血迹,继续说:“刚才乌鸦撞到窗户的时候,距离你们打坐已经过了一两分钟。按照乌鸦飞行的时速,蒋胜起码在百米,甚至千米之外就听见了乌鸦的叫声。”
蒋胜并不觉得惊喜,反而倒吸一口凉气,说:“我以后该不会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人讲话吧?”
他忙捂住自己的耳朵,说:“不行,那得一刻都不得安宁。”
方致青收起脸上的惊讶,哈哈笑了两声,说:“天耳通可不是平常人想学就能学,我也是入师门三年之后,才大致掌握了一二。”说着他又看向蒋胜:“你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运气好,那就只能说明你真的是个修道的天才。”
蒋胜摇摇头,说:“天才让别人去当吧,我懒得偷听别人八卦。”
方致青摆摆手,解释道:“等熟练掌握天耳通之后,可自由开关,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
蒋胜这才稍微放下心,说:“能控制开关就行,别搞个自动的,那我估计得直接被逼疯掉。”
“慢慢来,不着急。”方致青拍拍他的肩,又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黄纸和朱砂,说:“如果你现在感觉还不错,可以试着画一张符。”
“画画?那我擅长。”蒋胜从地上起身,自信满满地说:“我小学时就对着电视机画奥特曼练出来的童子功。”
李泽杭知道蒋胜没有吹牛,毕竟他之前在蒋胜卧室里见过蒋胜画的素描。
不过现实再一次“啪啪”打了蒋胜的脸,毛笔和硬笔的用法完全不同,蒋胜画了几笔,白白浪费两张黄纸。
方致青见状,走到蒋胜身旁,从握笔姿势开始纠正他:“像我这样拿,不对,食指再抬高一点,差不多,对对对,保持这个姿势。”
好一会儿,蒋胜才学会握笔姿势,方致青又说:“你找找刚才打坐时的感觉,心无旁骛地照着画就行。”
经过方致青的指导,蒋胜又浪费了十几张黄纸,终于画出一张勉强还算及格的符。
“还行。”方致青拿着蒋胜画的符纸,点点头,问道:“不过净真符属于中成符篆,你可以从小成的镇压符开始练起。”
蒋胜对方致青的话置若罔闻,他拿起桌上的符纸,径直越过方致青,走到李泽杭身边,将那张符纸塞进他的口袋,朝他一笑:“送你了,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