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认为一份无望的爱情也可以在心中燃烧这么久?”
“可以,朱丽叶特。”
“哪怕生活日日对它风吹雨打,也不会让它熄灭?”
——安德烈·纪德《窄门》
所以,通往幸福的门是窄的。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不能停止寻找幸福。
死亡是每一个人无法逃脱的命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必然。
转眼就到了周五。
王砾敲了敲门:“陆总,明天和Free的谢总约好了在枫丹谈合作。”
“好。”陆霖揉了揉太阳穴,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
在去枫丹的路上,陆霖接到了齐晟的电话。
“我好像想起来谢逢是谁了,之前高中的时候他转学过来的,还有啊……”齐晟顿了顿,“高中那会儿你爸不是给你找了个后妈,我这个猪脑子,你以前还和我提过一嘴,我居然给搞忘了,你后妈的儿子就是谢逢啊。”
后妈的儿子?谢逢?
怪不得自己会叫他哥。
“是么?”陆霖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高楼大厦。
“我看他对你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啊,况且,后面不是……”齐晟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后面不是什么?”陆霖问。
齐晟在心里暗暗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没什么,反正你们现在又没什么关系了,有什么事儿一定记得和我说啊。”
“嗯,”陆霖笑了一声,“放心吧。”
包厢里就只坐着谢逢一个人,看样子很久之前就到了。
陆霖开门见山,交谈的过程很顺利。谢逢也没有因为两个人住在一起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放低要求,合作的条款也是每一条都认真的看过了。
“那就,”陆霖伸出手,“合作愉快。”
谢逢轻轻的搭上来,握住,“合作愉快。”
交谈临近尾声,陆霖出去上了个厕所,走廊的转角遇上一个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酒气醺醺。
因为齐晟之前经常帮陆霖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陆霖也想起来了很大一部分。
“李总,好巧。”陆霖戴上面具,忍着恶心和他打招呼。
老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停留在陆霖的身上,笑眯眯地说:“哎呀小木,怎么那么见外,你爸死之后我还曾帮过你们厦下呢,啧,有些人啊就是记不住别人的好……”
陆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火气,告诉自己李成华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能冲动。
“哪儿能啊李叔,”陆霖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派和谐的样子,“您就别打趣我了,今天过来也就是谈个小合同,肯定比不上李叔啊。”
“我们小木也是出息了,”李成华越发肆无忌惮,“我之前的条件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嘛,年轻人嘛,总是有点傲气的,这个我理解,我也年轻过,也年少无知过。你看,你一个小孩子,管那么打一个公司很累吧……”
一瞬间,陆霖的脑袋完全被暴怒的因子笼罩,几乎要不受控制。
还不是时候……
陆霖看着李成华的地中海和啤酒肚,很轻的笑了一声:“李叔,我的公司就不劳您操心了。我都二十六了,赶明儿就二十七,都快奔三的人了,也就你们老一辈的还觉得我们是孩子。我爸以前告诉我说'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您看,现在比我年轻的一抓一大把,有些词儿不适合我了。社会更新换代,也淘汰的快,李叔曾经对我、对厦下的帮助,我是不会忘记的,相信我爸泉下有知,也会感激您的。”
陆霖抬手解了一颗西装的扣子:“改天有机会再聊,今天就不耽误您的正事儿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合作也谈完了,陆霖心情却不太好。
谢逢抬眼看他:“一起回去?”
陆霖摆了摆手:“你自己先回去,我今天……可能不回去了,你不用管我。”
谢逢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再强求。
陆霖让刘叔先回去了,好久没有自己开过车了。一条蜿蜒的公路,天色暗了一半,这条路上车很少,陆霖踩着油门越开越快。
他带了几瓶酒。
目的地是梧城最好的公墓。
他很快找到那片区域,不顾形象的坐了下去。
面前是两块石碑。
一块是他爸爸陆志的,一块是他妈妈余雰的。
余女士临死前抓住陆霖的手说:“把我和你爸葬在一块儿吧,离得近点,我怕我的木木以后来见我们还要分开见,我怕……你要走好多路。妈妈,陪不了你太久,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抓住,不要让ta走了。妈妈怕……你一个人,我担心你,我的木木,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要学会自己一个人……”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余雰的石碑上,陆霖无力的曲起膝盖,慢慢地抱紧自己。
他有满心的委屈,却无处可以诉说。
陆霖仰起头,混着眼泪灌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陆霖把眼泪擦干,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燃烧殆尽。
他把头靠在余雰的墓碑上,另一只手环住陆志的墓碑。
小时候没有牵过你们的手,长大后却可以同时抱住你们的墓碑。
冰凉的,坚硬的,沉默的。
他以为自己不需要太多的爱就可以。
陆霖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也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隔代亲是什么感觉,他从来都不知道。
父母的手是什么温度,他也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可以是一株小草,他只需要一点阳光,一点水,一点泥土就可以长大。
他错了。
他明明就需要爱。
需要……很多很多爱才可以。
地板上冰冷的温度传到陆霖的身上,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夹杂着哽咽:“爸,妈,我想你们了。”
陆霖喝了很多酒,墓园寂静,他听见了自己抽泣的声音。
他永远都长不大,他不会做得更好了。
头抵住冰冷的石碑,陆霖喃喃道:“爸,妈,带我走吧……”
因为我好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好像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