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啦!”
祝祈推开门,看到君如珩依旧半椅在那张竹椅上,但后背的软垫不知何时滑落下来,他双眸紧闭,像是沉睡了过去。
祝祈立即放轻自己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置在院内另一旁的石桌上。
待她转过身,君如珩含笑的眉眼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她的心间。
“你...你醒了啊...”
祝祈慌乱地打开食盒。
“那什么...”她绞尽脑汁找话说,“醒了就起来用饭。”
君如珩搬着竹椅来到石桌前,坐到祝祈对面。
“好香。”
君如珩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夸赞道:“很好吃!”
祝祈也是这时才发现,他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平时隐匿在冰山之下,不得窥见。
祝祈遇到美丽的事物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君如珩,你眼睛真好看!
祝祈说话时双眸澄澈,眼底只含纯粹的欣赏。
她直白的目光让君如珩无所适从,夹菜的动作一顿,而后端起桌边的水壶,借着喝茶来掩盖心底突然冒出的情愫。
他垂下眼,盖住眼底不算清白的目光。
他不明白,为何祝祈能轻易挑动自己的情绪。
因为她的一句夸赞,心底涌出无限欢喜,上次他心中这般欣喜,还是师父赠予他长虹剑。
祝祈感受到了君如珩的细微变化。
今天的君如珩似乎变得格外......
祝祈很好准确找到一个词形容,硬要说的话。今天的君如珩更像一个活人,不再像往日一样,让人难以靠近。
以往的君如珩好是好,但太有距离感,两人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而现在君如珩,自己打破了那道阻碍,让人心生亲近。
就像孤寒的雪山,等来了春日,在暖阳里消融。
茶水喝得太急,君如珩不小心被呛到,引得他一阵轻咳。
祝祈急忙绕过石桌,轻拍他后背,好让他顺顺气。
“怎么喝的这么急。”
这时突然意识过来他背后还有上,盖在君如珩肩胛骨处的手掌一下停了动作,不知该不该继续。
还好君如珩开口替她解围:“咳...咳咳...没事,我背上...咳,背上的伤已经不痛了。”
祝祈却是不相信,虽然君如珩一直强调是小伤,但她外出时特地去药房抓了几服药,专治这种皮外伤。
见到他时,最外边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浸染,不知流了多少血,整个后背赤红一片。就这样他还嘴硬说是小伤。
祝祈发现,他口中说着不痛,可每当自己手心落到他后背时,君如珩的身体就微微一颤,掌心下的后背瞬间僵硬。
定是痛得很了,祝祈将拍打的动作改为轻抚,直到他不再咳嗽。
温热的手掌离开后,君如珩说不明白是庆幸多还是不舍多。
庆幸她的离开,紧张到僵硬的身体终于得到放松。
不舍她的离开,内心深处竟如此贪恋这片刻亲近。
这与平日里的他全然不同,君如珩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待会儿我帮你后背上药,那大夫说了,只要坚持上药,保管连疤都不留。”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因为祝祈突然地凑近,君如珩的心再次猛烈跳动起来。
“好...好的,多谢祝姑娘。”
“哎呀小事一桩。”
这边岁月静好,闲适悠然。
另一边却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魔头,将噬魂链交出来。”
濮阳诏亲自出山,决定来会会这魔头。
巫离不耐烦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没完没了了。”
“魔头,休要多言,吃我一剑。”
离得近了,濮阳诏这才看清巫离的面貌,惊得手中的剑偏了一份。
他大骇道:“巫离!你没死!”
巫离皱眉:“你们赤云峰的人真的很不礼貌,见面第一句就是死不死的。”
她站在原地,毫无躲闪之意。
双唇微启。
“吞噬。”
这次没有召出噬魂链,而是直接将他困在虚空内。
濮阳诏只觉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发现此刻自己离魔头有百米远。
“哼,雕虫小计。”
他口中低声念咒,右手掐剑指,在虚空中迅速勾勒,脚下顿时浮现出一道八卦阵,而他站在阵眼中心。
“破——”
四周场景瞬间扭曲,尽数向后退去,重新睁眼,此刻他正站在巫离的对面,仅一丈远。
间不容瞬,濮阳诏举剑朝她而去。
原以为能困住濮阳诏的阵法没想到轻易被他破解,巫离一着不慎,躲得不够及时,利剑一下划破肌肤。
洁白的长颈一侧,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痕。
“嘶~”
巫离指腹轻按伤口,颈部一阵刺痛。手指上明显有鲜血的痕迹。
“流血了。”
巫离眼底的怒火腾地一下升起,不再抱着玩乐心态,终于肯正视濮阳诏。
她知道怎么戳人痛点,狂妄道:“让你三招,免得说我欺凌老人。”
濮阳诏生平最痛恨恨别人说他年纪大,巫离还贴面开大,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活了几百年死去又复活的人好意思说我年纪大?”
濮阳诏不再与她多言,提剑就上。
巫离还挺遵守承诺,说好让他三招就三招,见濮阳诏袭来也不反击,只一味闪避。
这番举动极大地羞辱到了濮阳诏,出剑时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巫离嘴角勾起,提醒道:“三招到咯,”
“现在,轮到我了!”
随着她话说出口的同时,烈日当空的大晴天瞬间被黑暗笼罩,入目皆是黑茫茫一片,黑气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濮阳诏原地打坐,他周身亮起一层金色光圈,随着他打坐的时长,金色光圈逐渐形成一颗足够大的圆球,将他包裹在内。
黑气似乎十分惧怕金色光芒,离濮阳诏的光球远远的。很快,以他为中心的四周形成一个没有黑气存在的中空地带。
巫离破不开这金色光球,拿他没办法。
她气道:“你就躲里面当缩头乌龟吧。”
濮阳诏不理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态。
两人都相互拿对方没有办法,战况一时僵持下来。
巫离自然是没那个耐心守着他出来,反正将他困在黑气中他也出不来。衣袖一挥,困住濮阳诏的那一大团黑气转瞬就出现在地牢里。
她大步离开,转身就回到自己宫殿。
左丘都正巧在她寝宫内,见她归来,迎了上来。
“你回来...”他欣喜的嗓音一下变得严肃,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左丘都眼底流露出心疼,轻抚过她受伤的脖子。轻声询问:“疼不疼?”
疼倒还好,巫离此刻感触更多的是痒意。温热的指尖在没有温度的肌肤上流连,不止留下了痒意,还给她带来了温度。
左丘都干脆将整个手掌覆盖在伤口上,催动术法将她的伤口复原。
紧挨着左丘都手心的那一块皮肤慢慢有了温度,巫离不由将自己的手掌也贴了上去。
她欣喜道:“现在我更像个活人了。”
她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真正有体温的活人。”
左丘都听过后眼底心疼更甚,只闷闷应和一声。流露的悲伤化成实质,将他包裹其中,整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悲痛。
“好啦!”
小小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清脆悦耳的女声安抚道。
“受伤的是我,你难过什么呀。”
她霸道命令道:“你给我高兴起来。”
左丘都扯了扯嘴角,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巫离只好手动推着他的嘴角向上扬,很是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终于满意。
“这样才好看!”
左丘都仔细记下现在的表情,想着下次见面嘴角就扬起这个弧度,好让她开心。
“对了,”巫离想起正事,“你和绮梦轮流去守着被黑气笼罩的那间牢房,赤云峰的掌门关在里面。”
左丘都立马联想到:“这伤是他干的?”
“一点小伤而已。”
左丘都一张嘴巫离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你可别想着去为我报仇,你打不过他。”她警告道,“我好不容易把他关在里面,不要给我惹麻烦。”
巫离发了话,左丘都心中有再多念头,都只能偃旗息鼓。
“是。”
巫离继续道:“君如珩中了我的噬魂链,噬魂链能放大当事人灵魂深处的欲望。”
她露出八卦的神情:“真想知道赤云峰高岭之花灵魂深处的欲望是什么。”
左丘都听到巫离口中提到其他人的名字,心底莫名生出一丝烦躁。恨不得和他重新打一场,来发泄他心中愤懑。
“赤云峰的人,一个比一个烦人!”
“主人,那...”他斟酌道:“那...那具躯体,您还要夺舍吗?”
巫离没有立即开口,低头沉思了许久,脸上罕见地露出迷茫的神情。她像是被难住,好半天才开口。
“若是你一开始问我,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可现在...”
她目光望向窗外的远处。
“可现在,我也说不准。”
将“事情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奉为主旨的巫离,第一次萌生了顺其自然的念头,这想法刚起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冒充系统的那段时间里,是她做魔生涯中为数不多的悠闲日子,甚至有想过,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巫离天生是魔,从出生起就背负太多恩怨,每一天都活在沉重里,对她而言,想要悠然自在的生活犹如天方夜谭。
她陷入一片迷雾中。
炙热的手掌忽地拉住了她冰凉手心,像是在无声诉说,即便在迷失在迷雾中,也有一人永远陪伴在她身旁。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过另一种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