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上，李砚尘一记直拳将吸血鬼打得口鼻喷血，转过身时撞见了两米外的程渡南。
他反手一刀，精准无误地捅进吸血鬼的大动脉，鲜血呈放射状大面积喷出。
李砚尘皱眉望向他，“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负责狙击点那边吗？”
程渡南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李砚尘的右眼皮霎时狠狠一跳，心中划过一个不妙的猜想。
他一手按住耳机，冲着对面喊道：“凌婳、凌婳，听见回应我！”
土坡上，静静地躺着一只耳机，四下无人，只有李砚尘惶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凌婳那边不对劲，我过去看看。”李砚尘对不远处的谢百里说。
“你……”
谢百里还来不及说话，就见他挥动镰刀连着过了几个吸血鬼，身后爆出大片血雾。
李砚尘手撑着一处栏杆，纵身一跃，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竟然敢就拿着这么一把刀孤身一人闯进吸血鬼堆里！
简直是疯子！谢百里在心底怒骂。
他拿起通讯设备，迅速与指挥部联系，“报告，3号狙击点出现异常，请求支援！”
“……”
树林间，凌婳的面色已经由青转紫。
她瞳孔失焦，视线涣散地望着远方。
天已经快亮了，熹微的晨光从树枝间洒下来。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像是一曲悲伤的颂歌。
这一幕，真像她和李砚尘初次见面时那天……
我不想死……她想。
凌婳从没有诞生出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过。
第一次，她有了朋友，有人喜欢的人。她不再像一具只为了复仇而活着的行尸
走肉，她有了可以期待的未来，有了能够一起前行的人。
她真的……不想死……
眼前彻底模糊，凌婳一直放在吸血鬼手臂上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颈骨近乎碎裂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唐卓然被人拎着领子一拳捶上面中，鼻血“唰”地流了下来。
失去钳制，凌婳身体一软，顺着树干滑落到地上。
氧气骤然入侵，她爆发出了猛烈的呛咳声。
她胸腔剧烈起伏，葱白手指撑在地上，抬眼看去，只看见重重人影。
可哪怕看不见脸，凌婳依然知道，李砚尘来了。
她闻到了他的味道。
像是阳光下沙滩上吹来的温暖海风。
“……”
李砚尘冲过来的时候，一只站在树边的吸血鬼发现了他的踪迹。
还没等他开口预警，李砚尘挥手一抛。
镰刀打着转，切进了吸血鬼的小腹。
此行是为了对付吸血鬼，基地分发的武器当然是银制的。
捅进身体里的刀身就像是在身体里埋了一颗滚烫火药，吸血鬼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李砚尘飞身上前，和反应过来的唐卓然扭打在一起，旁边的树根上倒着一个凌婳。
细细密密的雨丝洒了下来。
凌婳感觉自己身上又冷又热，小腿和耳垂上的枪伤在雨水下泛着刺痛。
她闻到了血的的味道，是李砚尘受伤了吗？
她试图开口，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刚才的绞杀损伤了她的声带。
.
吸血鬼天赐的反应速度和攻击能力远胜于人类。唐卓然经受过专业的刺杀、格斗训练，使出去的每一拳每一腿都凶猛无比，可李砚尘在他的攻势下丝毫不显弱态，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唐卓然很少碰到如此强大的对手，心下一惊。
李砚尘的面色很冷，如同沁了一层寒霜。他抬腿疾扫唐卓然脚踝，带起一道劲风，脚边那一块叶子打着转，哗哗飞舞。
唐卓然踉跄一下，险些摔倒，然而未等他站稳，李砚尘已经一手撑地作为支撑，双腿凌空一旋——
空中一片残影飘过，李砚尘抬脚狠狠踢中了他的脖子，一下子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脖颈处袭来断裂般的疼痛，唐卓然的面孔因为极度的痛苦扭曲了起来。
他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无法动弹。
“砰、砰、砰！”李砚尘俯身抄起地上的一个石块，一下下狠狠往他脸上砸！神情阴郁，如同修罗。
李砚尘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优于常人，臂力更是强悍无比。
唐卓然一度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格挡，硬是忍着剧痛将李砚尘推了开去。
凌婳明白这几个吸血鬼的能力都不是战斗方面的，但还是不免为李砚尘担心。
她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这次更重。
缓了一会儿后，凌婳的视线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在树林中搜索李砚尘的身影，注意到他的胳膊处有一道伤口。
那伤口像是被利刃划过，皮肉都翻了开来。
然而李砚尘却丝毫没有顾忌，照样揍人。
因为他大开大合的动作，血不断地往里面渗出来。
那是他在过来的路上为了挣脱吸血鬼的包围不慎受的伤。
“……”
唐卓然的脸一片血肉模糊。
两人如同野兽一样缠斗在一起。李砚尘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下拉，让他的头骨正面迎上自己膝盖。
一记凶悍无比的膝击。
唐卓然头骨处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飞快分泌的肾上腺素逼出了他的凶性。唐卓然突然发力，一脚蹬开了他。
就在那一刻，刚才那个小腹受伤的吸血鬼抱着一把狙击枪，枪口对准了李砚尘。
李砚尘的那把镰刀沾着黑色的血肉，掉在他脚边。
是那个眉心中弹的猎人的枪，凌婳的瞳孔猝然一凝！
嗓子传来剧痛的同时，凌婳发出一声嘶哑的破音，“小心——！”
枪口冒出了火光，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凌婳根本来不及思考，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人影扑了过去，小腿处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下一刻，偏过头的李砚尘被凌婳扑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李砚尘愕然起身，看向凌婳，心口却唰地凉了。
一枚银色的子弹贯穿了她的胸膛。
如果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凌婳应该能想起基地发放的枪支弹药都是专为吸血鬼而设计的银弹。
那对李砚尘来说伤害不大，对她来说确是致命的危险。
权梁之下，她的这种冲动的举动很没有道理。
李砚尘不是普通人，或许他早已察觉到身后有吸血鬼开枪，并且有能力躲过；又或许他没察觉到，但那颗子弹也许并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凌婳自认冷静冷血，从来不做不划算的交易，这次竟然……
她笑起来，嵌进骨头里的子弹发出灼痛。
开枪的吸血鬼看着远处密密麻麻奔袭而来的人影，惊慌道：“老大，他们的援兵到了，我们快走！”
唐卓然深深地看了李砚尘一眼，在手下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凌婳，你怎么样，啊？”李砚尘一眼也没看两个逃走的吸血鬼，迅速捂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别怕，告诉师兄，你哪里疼？”
这是句废话，李砚尘自己也知道。
但他并不期待答案，只是想让凌婳保持清醒。这对重伤后的急救来说会很有用。
凌婳在强烈的耳鸣声中听不清李砚尘在说什么。雨势变大转急，雨水顺着额角流下来，糊住了视线，她只依稀看见少年那张写满惊惧的脸。
光影交错中，她似乎又回到了被关在箱子里的那天。
少年逆着光……向她伸出手……
雨水和血水混迹在一起，顺着李砚尘挂了彩的额角往下滴，砸在凌婳近乎透明的脸上。
她闻着那甜蜜诱人的人血味，眼睛渐渐合了起来，声音微弱，“师兄……你……好香……”
李砚尘看着她苍白的脸庞，颤声道：“凌婳，你乖，再撑一会儿，师兄回去放血给你喝，啊？”
凌婳闻言，嘴角微微勾了下，“算了吧……”
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伤，李砚尘不敢碰她，只能虚虚地搂住她。
他眼睛发红地冲着人群大喊：“医生！医生！来个人——！”
“没……事……”她的脸落下来，靠在了他肩上，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我……还好……”
那其实是有点温馨的一幕。女孩柔软的脸靠在少年坚硬的肩膀上，如同小鸟找到它的归巢，帆船落入它的港湾，在这巨大的雨幕和庞杂的人群中，两人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微光，与外界隔绝开来。
我现在一定很狼狈吧……
为什么这么狼狈的时候，偏偏被你撞见呢……？凌婳心想，眼眶酸涩。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收场的时候，我不可以……漂漂亮亮地死在你怀里吗？
基地派来的医生一股脑涌了上来，做着急救工作。
凌婳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
每说一句话，她的嗓子就传来强烈的疼痛，但她还是凭着意志力，抓住了要让开让医生好施救的李砚尘，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要是我不行了……帮我告诉林渐染，谢谢她……愿意和我做朋友……”
“还有……那天……箱子那天……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想和你说谢谢……”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
李砚尘反握住她的手，一咬牙，眼睛里竟然有些酸意，“感谢我就好好活着，别光说，用行动报答我！”
凌婳闭着眼睛，呵出了一口血气，“不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我其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