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雨穿插在春天和夏天之间，林蓁在忽上忽下的温度里跟着谈凝和林怡然去了几次游泳馆。
她的所有装备都是林怡然帮忙置办的，除了浴巾。
浴巾还是大眼蛙，是徐灼给她买来的。
林怡然看着坐在泳池边的林蓁，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问：“蓁蓁，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大眼蛙啊？”
“我妈以前喜欢给我买。”她回答，“绿色的，配我的名字，大眼蛙看起来可爱。”
她上小学的第一件雨衣，第一把雨伞，穿过的睡衣，都是这个卡通形象。只是长大后林蓁才知道这个ip也有正版盗版之分，她攒下一些钱，买一些自己能负担得起的正版周边，就比如她的伞。
林怡然识趣地不再继续问，对着她伸出手：“下来吧，你不是都能浮起来了嘛。”
刚来的时候林蓁只整个人缩在泳池里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泡温泉。
后来看林怡然和谈凝都那样自在，她终于也慢慢动起来，到现在已经能浮起来了。
虽然她们俩都会游泳，但是教学还是不够格的，因此三个人达成了协议，一致认为林蓁学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等五一后上校内游泳课再说。
把浮板给林蓁之后谈凝和林怡然就去深水区自顾自比赛了，留林蓁一个人像鱼缸里的小鱼一样从这一头摆尾到另一头。
漂来漂去她也累了，打算踩着楼梯上去地面等她们俩。
只是脚刚踏上最底下的一阶，她面前就忽然来了一个人，林蓁垂下眼睛想要避开对某些部位的视线，面前的人却喊了她一声。
林蓁刚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另一只脚下意识地踩空，身子往前就要磕在泳池边，被徐灼用手护住了。
“对不起啊蓁蓁。”徐灼单膝跪在地上，手捧着她的头，满眼自责，“没事吧？”
林蓁摇头，在上去和让开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底下待着。
“你怎么来了啊？”她看向已经下水站到自己身边的徐灼，努力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不往其他地方看。
“想你就来了啊。”他笑着打量了一下林蓁。
她穿的是最基础的连体无袖泳衣，贴身能看出她的腰线弧度，让徐灼下意识皱起眉头。
想说点什么却又咽回去，胖瘦也不是林蓁自己能控制的，她又没有不吃饭。
于是他又调整好表情，询问道：“好玩吗？”
“还行。”林蓁把浮板给他，“我能浮起来了，给你看看。”
浮起来的时候能透过泳镜看到水里的情况，林蓁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徐灼，很快又起身。
“怎么不多浮一会儿？”他把浮板放到上面，伸出手，“我带你玩一会吧。”
“累了。”林蓁把泳镜摘掉，上下打量了一下徐灼，突然笑起来：“你游给我看看。”
徐灼进来是来陪她的，压根没想游泳，也没带泳镜，就借用了一下林蓁的泳镜。
调节好之后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深水区，对着林蓁建议：“我去那边游给你看吧？你就在浅水区界内等我。”
深水区人比浅水区少多了，林蓁点头，也想看看林怡然和谈凝游的样子。
徐灼拉着她走到深浅水区泳道线处，因为他实在太高太显眼，一旁躲懒的林怡然一眼就看到了她们俩。
“蓁蓁！”林怡然过来抱住她，看了眼面前的徐灼，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搞什么啊？游泳也要陪。”
林蓁朝她泼了一掌水，笑着问道：“谈凝呢？”
“她还在游呢，一会就来找我了。”林怡然说完才离开，“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林蓁专属保镖驾到，她和谈凝也算是能够正式下班。
“我就游几个来回。”徐灼戴上泳镜，在出发之前低头亲了她一下，“在这里等我。”
林蓁手臂靠在泳道线上，对着他挥了挥手。
徐灼游过去又游过来，林蓁觉得在水里看不到什么东西，自顾自上岸站着欣赏。
徐灼手长腿长，游起来赏心悦目，林蓁还能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出的肌肉线条。
几个来回之下徐灼就停了下来，但没在泳道线处看到林蓁。
站在上面的林蓁看到徐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一副很着急的模样，连忙对他喊了一声：“这儿呢！”
大半个泳池的人都朝她看来，林蓁却只关注到在看到她之后明显松了口气的徐灼，她连忙走得离泳池又近了两步。
谈凝在水里对着不远处的林蓁笑：“徐灼刚刚游的时候水都溅我这了，请帮我报仇啊蓁蓁。”
林蓁笑着点头，很快被上岸的徐灼给牵走。
“吓到你啦？”林蓁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在水里看不到什么，我就先上去了。”
徐灼的确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他那一刻真有种要溺毙的感觉。
他拉着林蓁坐了下来，她的手还抓在他的手里，抓得很紧。
林蓁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幼儿园老师安慰小孩一样哄着他：“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想啦。”
垂着眼睛的徐灼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转头时无意瞥到林蓁的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林蓁不着寸缕的腿，很直很白，也因为她的腿很白，膝盖处的那个疤痕也更显眼。
林蓁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最终定格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时候摔的了。”她解释道，“裤子和伤口黏一块了就只能撕下来。”
徐灼伸手，轻轻摩挲了她的疤：“很疼吧？”
“都过去了。”林蓁笑起来，“没关系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徐灼对着泳池处抬了抬下巴：“你要等她们吗？”
林蓁看过去，泳池里那俩人正看着她们俩的方向说悄悄话，一看就是在指指点点她们这些伤风败俗的小情侣。
她笑起来，对着那边挥了挥手，又朝出口处指了下，收到谈凝的点头和林怡然的挥手。
“走吧。”徐灼拉着林蓁站起来，“一会我就在门口等你，你慢慢收拾了出来。”
两个人在更衣室门口分别，林蓁简单冲了个澡就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徐灼看到又是一身大眼蛙的林蓁没忍住笑：“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大眼蛙家居服？”
“也就三套吧。”林蓁回忆了一下，“而且都是穿到外面的。”
“但是你还有大眼蛙短袖、大眼蛙雨伞、大眼蛙帆布包和大眼蛙挂坠。”徐灼细数她的大眼蛙家族。
林蓁笑着点头：“那也比不上我男朋友还是大眼蛙之王。”
“我男朋友”这四个字显然让徐灼很受用，他接过林蓁手里装着泳衣浴巾的袋子背到自己左肩，右手牵过她。
今天白天气温很高，晚上风有点大，林蓁穿着长裤长袖也感觉有点冷。
她揪了一下徐灼的短袖，和对方对视上：“明天是deadline了。”
“去省广电实习的事啊。”徐灼看她皱着眉头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系主任要你明天给答复？”
其实早就应该给了，林蓁硬是以最近期中比较忙给拖延了，直到早上看到系主任发来的微信消息，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其实你会去的对吧。”徐灼捏了捏她的手，“你要是不想去的话会拒得很快。”
“不知道。”林蓁有些迷茫，“我才大二，新闻摄影课都没上完，过去能干什么呢？”
只有二十岁的大二，在专业知识和人生阅历都只有浅浅一层的时节，再镇定如林蓁都会感到迷茫。
“实习生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徐灼笑着说，“总有你能做的事。”
林蓁的头发半湿不干散落在胸前，被徐灼轻柔地抚过：“明天也不仅仅是deadline。”
还是林蓁的生日。
林蓁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啊，你都念叨好久了。”
她的二十岁生日，徐灼比她抱有更多的期待，尽管林蓁在当天有从早到晚的满课。
“明天晚上下课都8点多了。”她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绕了两下，“你要怎么给我过啊？”
“带你吃好吃的啊。”徐灼知道什么最得她心，“明天晚餐少吃点，留点肚子。”
林蓁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徐灼把电动车给骑到她面前，跨上去坐好之后才继续开口：“那一会就直接回学校啦？”
徐灼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你想去哪里？”
“我以为你会拉着我在外面待到十二点。”林蓁实话实说，“我还以为你要抢我生日的第一名。”做她在生日当天见到的第一个人，送上第一句生日祝福。
徐灼弯起眼睛笑了：“我想啊，但是你明天还有早八，待到十二点再回去太晚了。”
“而且你在泳池泡了大半天了，回去再洗个热水澡早点睡吧。”
车子发动后，徐灼的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林蓁不得不趴在他的背上才能听清。
“徐灼，谢谢你。”她说。
徐灼感受到她尖尖的下巴抵在后肩处，说话时带着一些困倦和依赖。
从后视镜里看去，她把头歪了过去，徐灼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以及她随风飞舞的发丝。
这是她十九岁的最后一天。
徐灼很快就把她送到校门口，你侬我侬了没几分钟她就回了学校。
游是根本没游，但累也是真的累，林蓁只觉得全身的皮肤都在水里泡发了。
推开宿舍门，她和姚菱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蓁蓁？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姚菱冲到门口，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啊？”林蓁皱了下眉毛，“游累了就回来了嘛，怎么啦？”
姚菱整理好表情，和她解释：“刚刚在打虫子，你一开门给吓跑了。”
林蓁被吓一大跳：“我们寝室有虫子啊？什么虫？”
“没看清，但是还没抓到。”姚菱握住门板，“你先在外面待会哈，我把虫子拍死你再回来。”
面对骤然被关上的寝室门，林蓁疑惑地眨了两下眼，很快却又低头笑了。
两分钟后门从内被打开，姚菱演技生硬：“好了蓁蓁，你进来吧。”
林蓁状似不经意地瞥过姚菱的桌面，什么都没有，看来是已经藏好了。
“虫子呢？”她配合地转了一圈，寻找虫子的踪迹。
“被打死了。”姚菱笑了下，“你在游泳馆洗过澡了吗？是不是要再去洗一次？”
姚菱要瞒，林蓁当然不会拆穿她，收拾好东西就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后没多久，谈凝和林怡然也回到了宿舍。
林蓁坐在椅子上吹头发，从桌子上的镜子里把她们三个人互相使的眼色看得一清二楚。
她匆匆抹完发油就拔了电源上了床，怕自己在底下会笑出来。
为了不影响她们三个人商议对策，林蓁还贴心地给自己戴上了耳机，窝在床上看电影。
看电影的过程太过于专注，以致于时间已经迈入新的一天时她都没注意到，还是手机振动后她看到来电显示上显示着徐灼的名字，以及在她接通那一刻被猛地拉开的床帘。
“蓁蓁，生日快乐！”是林怡然捧着差点被林蓁发现的生日蛋糕站在姚菱和谈凝中间，她们三个人的齐声祝福。
“蓁蓁，生日快乐。”是徐灼在电话那头的珍重祝福，以及在他话音落下后那边传来的其他几个此起彼伏的男声——“生日快乐林蓁！”
这是林蓁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
她迎来被爱包裹的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