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梧林下了一周的秋雨后随着期中一起来了。
林蓁是真的不怎么喜欢雨天。
又是一个要上班的星期三，林蓁戴着耳机走出学校。
她听的是她和谈凝的播客节目《谈点零碎》的第四期，新鲜出炉的初剪版。
《谈点零碎》截至目前已经发了两期了，反响竟出乎意料得好，因为这本来只是谈凝和她制作的一个自娱自乐的课程作业。
这档节目甚至也被广播电视概论的科任老师提前知道了，上一周上课的时候还问了下期的更新时间。
随着期中周的到来，彼得兔网咖的人也多起来。
按理来说大家都应该好好为期中做准备吧，但是大学生就是这么一个越有压力越要释放的群体。
林蓁叫醒了前台呼呼大睡的曾欣芮，示意对方可以下班了。
曾欣芮摆手：“我走不了，我要留在这里做我的作业。”
“啊，你要用店里的电脑做作业啊？”林蓁有些意外，“那你就直接用这台好了。”
“会不会影响你啊？”
林蓁笑了下：“这有什么影响的？你记得打下班卡，有订单喊我看一眼就行。”
她去里面的房间里又搬了一把椅子出来，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徐灼这一周很忙，他们几乎所有课程都有期中作业，小组的也有个人的也有，林蓁上周末就没在彼得兔看到他。
支付宝弹出系统推送，林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勺勺一起玩游戏了。
虽然自己和对方虽然偶尔会聊几句，但是网友是最容易疏远的关系了。
想起勺勺说她自己是大一新生，估计也到期中了。
“蓁蓁，来单了。”曾欣芮喊她。
林蓁收起手机，走过去看了之后去给人做饮料。
“你们期中不忙吗？”说要做作业的曾欣芮目光跟着林蓁跑。
“还可以吧，我们这学期课不算很多。”林蓁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期中的话就是写几篇小论文或者小组汇报，都还可以。”
“好羡慕啊。”曾欣芮捂脸，“我还是回宿舍做吧，在这里真没心思。”
林蓁回头，挑眉看她：“那你回去吧，先好好睡一觉吧。”
“我今晚还有课呢。”曾欣芮认命地站了起来，拿上自己的东西和林蓁道别，“蓁蓁你辛苦了，我走啦。”
林蓁和她道别，把订单做完后送到指定座位，而后又回到座位上发呆。
已经十月底了。
梧林的秋天是很明显的，整座城市的梧桐树都会随着时间而变黄。
她低头，点开微信，找到置顶的林蔷，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在上班的林蔷问她怎么了。
林蓁笑了笑：好久没回家了。
林蔷发来两个撒花的表情包：那周末要回来吗？
这句话很快被她撤回，林蓁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林蔷：那一天你是不是在上课？我看是周二，你要回来吗？
林蓁回复：周二我满课，但是我下午的课可以请假，我要回去。
林蔷知道林蓁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倔强，而且她永远不会容许自己错过梁婧的生日。
林蓁看着姐姐发来的消息：好哦，那你那天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看妈妈。
林蓁：好。
本来以为这段对话停在这里就够了，却没想到林蔷又发来一句话：林书群最近有没有找你？
林蓁皱眉：他找你了？
林蔷无奈：程琬灵快中考了，他想让你去给她补习，你不是成绩好嘛。
还没等林蓁回复，林蔷继续发来消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拒绝过他了，他估计是联系过你但是被你拉黑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的方式找到你，他是知道你在梧大读书的。
林蓁面无表情地敲着字：他要是有胆子来找我我也无所谓让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蔷一看就知道林蓁有点生气了，她赶紧又顺毛了几句，发去了一个红包，对方也在意料之中没有领取。
关掉手机屏幕，林蓁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学姐？”田漫漫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学姐你没事吧？”
她还没看到过她这么差的脸色。
“漫漫。”她回过神，勾起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最近学院里不是为了运动会把大一新生的公休都给霸占了吗？”
“哈哈，那个广播体操和舞蹈是吧？”田漫漫想到这个就一肚子气，“我才不干，所以我报项目去了。”
她把左手伸出，念一个项目收一根手指：“八百米，四乘一百接力，跳远。”
梧大有校园跑传统，只报一个长跑还无法让她免于学院操练，田漫漫只能一口气报三个。
林蓁“哇”了一声：“你厉害。”
田漫漫笑嘻嘻：“还好啦，学姐我今天找你是有点正事！”
林蓁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就是，嗯...”她小心地措辞，“我们直系学姐，大三的，要拍一个微电影作为课程作业。然后她一直在找演员，女主角的人物画像大概就是学姐你这样的。那个学姐知道我认识你，就想让我问问你同不同意。”
其实真相并非如此，是田漫漫知道学姐在找女主角这件事之后力荐了林蓁，但她不敢这么说。
“微电影啊？”林蓁倒不是很意外，因为这不是第一个找她拍作业的请求了。
隔壁广电专业的莫骅宁也问过她，但是林蓁给拒绝了，因为莫骅宁自己就是男主角，还想和她演情侣。
田漫漫赶紧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纸递给她：“这是剧本，学姐你看看吧。哦对了那个学姐还说，如果你答应她的话，那你可以给她提名男主角。”
这倒是直系学姐的原话。
林蓁有些疑惑：“我可以自己决定男主角？为什么？”
田漫漫呃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学姐你先看看剧本吧。”
林蓁低头，认真地看着剧本。
这应该只是一个故事大纲，里面还没有具体的台词，林蓁扫了几眼就读完了。
“这是一个没什么内涵的爱情故事吧。”田漫漫和她说，“因为这也不是剧本创作课的作业，是剪辑课程和摄影摄像的联合作业，所以剧本不需要传达什么，只要拍得有感觉剪得有感觉就行了。然后男女主还是需要一些互动的，女主还有哭戏...所以男女主最好认识，非专业演员面对陌生人也很难哭出来对吧，不过实在不行还能滴眼药水嘛。”
剧本很简单，男主叫做莫霖，女主叫做简珞。两个人是很甜蜜很幸福的一对情侣，但莫霖某天因为意外死了，平平无奇的死亡在平平无奇的一天发生了。简珞的生活却还要继续，她在学校里强装若无其事。直到某一天，她无意间闯入体育器材室，在那里，她又一次见到了莫霖，一个活生生的莫霖。简珞的第一反应不是尖叫也不是逃跑，而是流泪。
林蓁低声念着剧本大纲：“...她流着泪抱住了莫霖，对方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但却没有说话。等到简珞不再哭泣的时候，她发现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但隔天她又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莫霖又出现了。简珞坚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在这样的情况多次发生后，简珞已经能做到不再流泪了。而等她真的不再流泪的那一天到来，她再也没见到过莫霖。”
田漫漫其实蛮喜欢这个故事的，觉得它拍出来之后一定很唯美。
但林蓁却说：“好残忍的故事。”
田漫漫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体育器材室的门对简珞而言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尽管她打开之后看到了已经死去的男友，但男友只能存在于这里，甚至都不能说话。这样失而复得的心情会在短时间内拯救简珞，但简珞却不能永远待在这里，而她也在最后知道莫霖并不会永远存在。”
“写这个故事的人是不是以为最后简珞不再流泪是释怀了？”林蓁扯了下唇角，“不可能的，如果她经历了这一遭之后估计会更痛苦。”
田漫漫怔怔地看着她：“学姐...”
“当你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死亡作为既定事实已经发生，但与此同时相对应的是对方不会再回来也成为事实。而再也不能回到身边这件事并不是一个被刺了一小下的伤口，它会永远烙印在你的大脑里。你以为你多多回想就会脱敏，其实根本不可能。”
你心里的一个角落会因为这件事而永远是极夜。
林蓁淡然地说完这段话，却在看到田漫漫眼睛里氤氲起的水雾后吓了一跳。
“漫漫你怎么了？”她赶紧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学姐，对不起。”田漫漫拿过纸巾，吸走了下眼眶里的水。
她很小声地开口：“学姐，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林蓁点头，但却不想多说：“这个角色我可以演，你可以和你那个学姐说没问题。”
田漫漫也看出她不想继续聊，连忙点头：“好！谢谢学姐！学姐你别担心，这个作业那个学姐也让我去帮忙，我会陪着你！”
没想到小女孩这么贴心，林蓁笑起来：“好啊。”
田漫漫在给直系学姐发完消息后又重新抬头，询问道：“那学姐，男主角呢？”
她身子前倾，把右手竖到左脸上，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我这有个推荐人选，学姐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学妹耍宝，学姐忍笑：“谁啊？我考虑考虑。”
“徐灼学长，怎么样？”田漫漫说出了林蓁意料中的名字。
林蓁抱着胳膊，笑着问：“理由呢？”
“首先啊，徐灼学长和你比较熟，对吧？第二呢，徐灼学长长得还帅，哪怕是木头演技，这张脸也过关了！”田漫漫越说越激动，“第三点，徐灼学长要是知道女主是你，就算剧组不给他饭吃他肯定也答应。”
电脑上又传来订单通知，林蓁俯身看消息，漫不经心：“你怎么知道徐灼会答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蓁愣了一会后才抬起脸。
“学长，你听到我们说话啦？”田漫漫一脸天真烂漫。
“没有啊。”徐灼答得理所当然。
“但是我会答应的，无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