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被吓得一哆嗦。
光天化日之下,什么虎狼之词!
更何况他找的是无人之地,甚至还设了结界,怎么会突然有外人的声音?
苍天,这是鬼故事吧!
楚逸忍住内心恐惧,颤颤巍巍回过头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果真站了个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相貌童真可爱,只是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瞧着十分可怜。
见楚逸回头,少年灿烂笑着就往他这边来。
“仙君!”
楚逸一激灵:“你别动!”
少年听话停下,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无辜地看向他。
“你是谁,从哪来,怎么进来的?”楚逸谨慎地往后退了退,指着天空道:“这里设下的是渡劫期结界。”
言外之意,只有同为渡劫期或是神才能破开结界。
少年笑容天真,银铃般响起:“仙君,我是跟着你一起进来的呀。”
一起进来的?
楚逸毛骨悚然。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了个人?
修为如此却连有人跟踪都没发现,被阚光发现又得挨顿骂。
少年见他半天没回话,笑容收了收,眉眼中竟带了几分委屈。
“是你抱我在腰间,带我进结界的,仙君怎么翻脸不认账了?”
楚逸:“!”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谁抱你了?
少年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更委屈了。
“我变给你看!”
忽然,楚逸面前闪过一道白光,亮得扎眼。
再一抬头,少年竟不见了!
楚逸:“……”
楚逸明显感觉身上有处不对劲。
他深吸了口气,强忍害怕,目光缓缓向下挪去。
方才空荡荡的剑鞘忽然长出了东西,正是刚刚丢失的铁剑。
那剑分明是坚硬无比的铁做的,却柔软的像条灵活的蛇。
现在,那条“蛇”正盘在他的腰上,妖娆生姿,口出人言:“仙君,你就是这样把我带进来的呀~”
楚逸:“……”
楚逸险些昏了过去。
……
“东西是你自己拿走的,用坏了就丢,不用跟我汇报。”
泊闻堂,修行被打扰的步离行很是不爽,顺手摸出麻绳就想抽人。
楚逸熟练躲过,指着自己腰间,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师兄你要不看看再说话?”
步离行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然后从高高的房梁上掉了下去。
“什么鬼东西?”步离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绕着楚逸转了个圈,也没看明白是什么情况:“就是一把普通的废剑而已,怎么还往人身上缠呢。”
剑忽然开始震鸣:“你才废剑,你全家都是废剑!”
步离行:“……”
步离行艰难开口:“还会说话?”
楚逸:“这就是离奇之处了。”
“不但会说话,还会变人呢。”
“哦?”步离行弹了弹剑柄:“变一个我看看。”
没动。
步离行锲而不舍地又弹。
还是没动。
楚逸好声好气同它商量:“就变一个吧。”
下一秒,白光闪过。
伶俐的少年撑手站在地面,灿烂地冲楚逸笑:“仙君!”
步离行嘴角抽动:“……”
真是个狗腿。
“别忘了,你是我的剑。”步离行眯起眼睛,目光审视意味很浓:“才见了楚幺儿一小会而已,就昏了头了。”
少年大惊,立马跑向楚逸身侧,双手猝不及防抱住了他的腰:“别想把我从仙君身边带走!”
楚逸:“……”
楚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步离行白他一眼:“以为人人都稀罕你。”
还没等楚逸动手,步离行就毫不客气地把人踹了个底朝天。
“走。”
楚逸:“?”
步离行重复了一遍:“走。”
虽没懂步掌门的意思,楚逸还是听话走了。
乖乖站在门外,半点没敢动。
对,师兄一定有解决办法。
楚逸无比信任他那师兄。
一刻钟后,泊闻堂的大门再次打开。
步离行手上提着那把生锈带豁的铁剑,若有所思地盯着楚逸。
楚逸:“……师兄你别这么看我,挺瘆人的。”
步离行没理他,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
楚逸:“?哪样?你倒是说啊。”
步离行看了他一眼,把铁剑丢得远远的,道:“怪不得你不愿意佩剑。”
越说越云山雾罩了。
楚逸脑子都被他说乱了,正要问个明白时,却见步离行打开了通信符:“师尊,弟子有关于楚幺……楚逾白的重大发现,烦请您来趟泊闻堂。”
师尊???
楚逸转身就想跑。
下一秒,就被五花大绑吊在了房梁上。
……冤孽。
楚逸老老实实挂在上头,凄凄惨惨晃悠了两下,就看见阚光匆匆赶来了。
“那铁剑当真是和楚逾白亲密接触后,才生灵的?”
“千真万确。”步离行先是“砰”得把楚逸关在了门外,才拿着铁剑给阚光看:“如果离开他太久,铁剑就没法化形了。”
阚光接过铁剑,上下打量了番,以灵力探测了些许,点点头。
剑上的确没什么灵气,也不像是有剑灵的样子。
若剑生了剑灵,也是个虚幻的影子,并非像少年那样实实在在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楚逸身上灵力太过充足,以至于仅仅过了一会,便叫铁剑生灵了,还生的是实灵。
阚光了然:“怪不得他总不爱佩剑。”
步离行点头,又摇头:“但平常偶尔用个刀什么的,也没见变出人来。”
阚光:“用刀次数也少。现在想想,不止是剑,楚逾白不乐意用任何身外物,几乎都是以灵力化刃,以招杀敌的。”
剑有灵气不难,几乎所有剑修的佩剑都或多或少生了灵,随主人征战时能紧紧跟在身侧,即便战死也会守护。
但能化为人形却十分罕见,数万年来,也只有沧世那把剑能做到。
还是因为那剑本就是以人化成的。
“那还让他用剑吗?”步离行小心问道。
阚光:“收走吧,免得再生事端。”
——
楚逸如愿以偿扔掉了铁剑,一身轻松走出了泊闻堂大门。
才走到峰门,就听到了一堆人在那里吵嚷。
“我们少主呢?”“我们要见少主!”“你们扣押了我们少主,还不速速还来!”
守门弟子解释了几遍都没人听,正不堪其扰之时,忽然看到了楚逸,立刻像抓到救星似的扑上去:“逾白仙尊,有人闹事!”
为首那人是个尖嗓子,闻言嗓音立刻拔高了三度:“谁闹事?我们只是来要人!”
“我们少主在你们这都住多久了,还没回去。以少主恋家的性子,定是被你们扣押了!”
楚逸听了个大概,也没全然听明白:“你们少主是何人?”
尖嗓子声音更大了:“自然是朝颜,朝少主!”
朝颜。
楚逸忽然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缓缓合上眼,回忆中闪过无数画面。
照原本的剧情发展,朝颜似乎死在了朝云堂。
白墙黄瓦,朝颜跪在那里,迎着面的便是朝天成那张老脸。
四周都站满了人,其中就有尖嗓子。他们口中念念有词,无数只手伸向被围在中间的朝颜,不像在替他传功疗伤,更像是……
在吸他的修为。
片刻后,朝颜倒在了地上。
死的很不安祥。
再睁眼后,楚逸抬眸看向尖嗓子。
尖嗓子不知为什么打了个抖,忽然感觉周遭空气冷了几度。
“朝颜身为千隐峰弟子,犯下大罪,的确被我扣押了。”楚逸神色淡淡,语气不容商量:“他还需在千隐峰服刑百年,各位请回吧。”
尖嗓子的喉咙像是要破了:“百年?!”
百年过去,他们还怎么振兴朝云堂?
“怎么。”楚逸语气冷淡,眼神没什么情绪:“有异议?”
渡劫期威压之盛,尖嗓子渐渐顶不住了。
逸散的灵力如星星之火,缓缓聚成了一团,眼看就要汇在楚逸手中。
尖嗓子滑跪的很快:“没有没有,仙君请便!”
他不过是个学徒而已,何苦为朝天成丢了性命。
再说了,朝天成说过,大不了再生一个嘛!
尖嗓子等人屁滚尿流跑出了千隐峰。
立在原地良久,楚逸擦了擦手,皱着眉头在峰门和守门弟子身上扔了几道清洁术。
“脏,都洗洗。”
——
事情解决了,楚逸思索片刻,还是摸出通信符给朝颜打了过去。
听完事情始末后,朝颜顿了下,并未露出想象中的欣喜。
楚逸明显察觉到了不对:“没关系,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就说你立了功,可抵过。”
他不明白那怎么能叫家。
怎么配称之为家人。
不但日日夜夜训斥责打,还不知因何将他修为吸的一干二净。
如果真是望子成龙,又怎么忍心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从小到大,向来父母兄长都是把他捧在手心的。
他曾以为家人都是温暖的,直到认识朝天成。
朝颜明显踌躇了下。
这是他自入峰拜师以来,楚逾白头一次向他释放如此明显的善意。
他不想拒绝。
但…
“多谢师兄。”
朝颜忽而向后几步,郑重其事向他行了礼:“我的确更想待在千隐峰,待在师兄身边,所以这些日子都不曾离开。”
“但确有要事需要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