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门外,“颜临”看着稳坐于床上的新娘,语气戏谑:
“我竟不知,千隐峰脱于凡俗之外的逾白仙尊,也有扮作他人新娘的天分?”
楚逸:“…”
这、这就被认出来了?
不好,又给楚逾白丢脸了。
他明明是照着宣丛的模样化形,又让慕恒添了几笔显得更逼真,怎么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楚逸稳坐一方,内心紧张到不行,表面仍镇定如初:“阿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房门处,“颜临”冷笑一声,勾起唇角,忽然飞身而入,直冲楚逸而来。
楚逸猛然一惊!
守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慕恒和朝颜也是一惊,按住兵器的手眼看就要拔出来了。
管他什么桃花门悬案,先救师尊(师兄)要紧!
下一秒,三人皆松了口气。
“颜临”并没有伤害楚逸,而是朝他背后伸过手去,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楚逸缓缓出了口气,终于定下心来。
可他定睛一看,只觉这东西十分眼熟。
那不正是他前日潜入颜临房间时,他卸去妆容的东西吗?
他回过神来,再看过去,“颜临”已三下五除二将妆容彻底卸干净。
他——不,是她站在那里,面色冷淡,玉手纤纤。
本是极美的长相,却有种隐隐的诡异感。
黑夜之中,洞房之下,她笑意盈盈,手腕扭成一个卷曲的弧度,直勾勾指向自己的脸:
“阿临,你再仔细看看,我是你的阿临吗?”
楚逸几乎被吓得撅了过去。
这张脸根本不是他上次在颜临房中看到的那张,分明…
分明和他自己脸上这张一样!
…
楚逸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扮成别人的模样,就碰到了正主。
所以,“颜临”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认出他是冒牌货。
此刻他双手冰凉,直直定在那里,看着宣丛顶着一张美丽而恐怖的脸走来走去,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啊啊啊他怕鬼啊!
楚逸努力忍住哆嗦,冷着脸道:“可你上次卸去妆容,明明不长这样。”
“当然。”宣丛又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去藏书阁,又怎么会来闹婚宴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你来啊,我的逾白仙尊~”
楚逸:“……”
求求你别笑了,我真的害怕。
他面上依旧淡淡道:“所为何事?”
“当然是……”这一次,宣丛的笑意直达眼底。她美如玉脂般的脸开始出现斑斑裂痕,头顶冒出红光,笑声再如银铃,手掌成爪,直向楚逸探来:
“要你的命!”
楚逸下意识一挡,化去了最要命的杀招。
一击不中,宣丛又探出左掌,指甲化成寸长,闪着银光,直逼楚逸而来。
奇怪的是,她招招要命,却招招不致命。而且宣丛功夫修为虽高,但仍然高不过楚逸,没法对他造成威胁。
她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弄清她的意图,楚逸忍着害怕,挥手示意即将赶来的慕恒和朝颜停手,表示自己还扛得住。
他迅速站起,单脚向后退去几步,挥手向前一推,偌大婚床当即被用作武器砸向宣丛。宣丛杏眼一瞪,三下五除二劈开婚床,再次抓刺而来。
楚逸则拂袖甩过,引出灵力,化作道道玄箭,无数玄箭轰然飞向宣丛。她抬手去挡,但仍有几只刺中身体,流下血来。
两人境界毕竟有差,才战了没几招,宣丛便渐渐抵挡不住了,但嘴上仍不落下风。
“我还得感谢逾白仙尊。原以为你要来参加婚宴的,我便在酒里下了迷药,到时仙尊全无意识,自然是任我摆弄。谁道仙尊竟直接扮作了新娘,也省去我药倒其他人的麻烦了。”
“只不过没能看到仙尊失去意识的模样,真是可惜啊。”
她笑声猖狂,看着楚逸的眼神不清不白,言语间轻佻莽撞。即便没说完,也能让人轻而易举联想到之后的事情。
“闭嘴!”
正在这时,屋外骤然飞入一人影,怒发冲冠,拔剑劈向宣丛。
慕恒终于听不下去了。
那可是楚逾白。
是清冷矜贵、玉质冰净的楚逾白,是他厌恶了很久也没法下手的敌人,是他魔界之主的师尊。
眼前这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染指楚逾白?
楚逸定了定神,默念几声。瞬间,额间闪起印迹,周遭乍起白光。
——不行,一定要留下活口,问个清楚。
宣丛见势不妙,边打边退。
打至门口,她七窍之处竟冒出了青烟,且越来越多,很快把在场三人的视线全都挡住,辨不清方向。
慕恒托掌在前,燃动灵力照起火光,人已经不见了,只看得到一道衣角在东南方向划过,转眼没了影。
“休逃!”
慕恒大喝一声,眼见就要追过去,忽然感觉到袖子被人捉住了。
他低下头去,刚要甩开。
便看见楚逸那张总是清心寡欲的脸上忽得泛起红晕,眼神迷离,捉他袖子的手晃了晃,“别走好吗?”
他脸颊泛红,眼底生波,耳畔柔亮,竟将那张常日里不苟言笑的脸刻画出柔和迷离之感,让人不由想起某种话本,比如…
《风流和尚俏仙君》。
慕恒:“…”
慕恒可耻地脸红了。
——
通信符里,青让的脸浮在空中,显得巨大无比。
楚逸脸颊已经红得快烧起来了,还在向空中挥手:“哈哈哈哈哈,好大的脸啊哈哈哈哈哈!”
青让:“…”
“师兄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就过去打死他!”
步离行头疼地拦住青让,把自己的脸怼上通信符对慕恒道:“管好你师尊。”
慕恒也红着脸:“是。”
步离行:“…”
步离行的脸抽搐了片刻:“你也中迷情药了?”
慕恒难得感到心虚:“没、没。”
步离行:“那你脸红什么?”
慕恒:“…”
楚逸还在一个劲儿地往慕恒身上黏,边黏边喊:“阿兄,你长高了,我也想长高~”
步离行脸都黑了:“楚逾白!”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楚逸像是被吓了一跳,短暂消停了会儿后开始往慕恒身后躲,边躲边喊:“这个大叔好凶,脸比那个大叔还要大呜呜。”
步离行:“…”
不想管他了,自生自灭吧。
他转头就问青让:“确定这是迷情药吗?我觉得更像你手里那种把人迷傻的药。”
青让奇怪道:“我药傻他干什么?”
正当慕恒准备感叹千隐峰终于有师门情时,青让说出了后半句话:“直接药死就好了。”
所有人:“…”
这感天动地的师兄情。
“这就是桃花门四处飘散的迷药。别人进门时都喝了解药,只有他是以…”
青让话说了半岔,忽然想起楚逾白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变成仓鼠这回事,赶忙紧急刹车,“只有他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所以没吃解药,能抗到现在已经算他厉害了。”
这话倒也没错。
“至于楚逾白为什么中了迷情药会变蠢…”步离行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是因为他本来就蠢。”
楚逸呜哇着隔空给了他一拳。
被所有人插话的青让终于解释清楚了。
桃花门的迷情药是这样的。心中纯净、从没被污染的人中迷情药后,是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的,最多只会像楚逸这样,变回孩童心智。
步离行心道楚逾白真是命途多舛。
好不容易从仓鼠变回人了,这下又给整傻了。
玄参在一旁说风凉话:“报应,报应啊!”
步离行面无表情地捂住他的嘴,问:“解药什么时候到?”
他真是一秒也不想看到楚逾白黏着自己徒弟的模样了。
着实伤眼。
刚才本来想让朝颜留下来照顾楚逸的,可楚逸就像是疯了似的非要黏着慕恒,他们几个在千隐峰的天高皇帝远,实在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叫朝颜去找解药了。
堂堂一个仙尊,不停往徒弟身后躲算什么事?
朝颜终于回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青让不想见人,抬手就要撕通信符,却听得朝颜道:“没有了,宣丛走之前把解药都烧了,桃花门人也空了。”
“…”步离行人都呆了:“那楚逾白还要这么一直傻下去?”
朝颜看着冲自己傻傻挥手的师兄,头一次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目光。
“只能找到桃花门的人,找他们要解药的配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