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逸的神情，阚光难得也愣了下。
“你不知道吗？”
楚逸摇摇头。
他哪里知道。
楚逸转头看向了慕恒，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慕恒没回答。
只是掌心的魔火忽然闪了闪，惊起一股热浪灼伤了自己的手腕。
楚逸：“……”
楚逸当即闭嘴：“好了我不问，别把自己先烧伤了。”
爱说不说，反正回去还能问师尊。
慕恒施法隐住了红得明显的耳垂，偷偷看了楚逸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的死寂感好像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没了故意装出来的笑意和无所谓感，望向阚光的眼神清澈得像个少年。
他终于，不会再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慕恒暗暗松了口气。
却没料到，那师徒两已经开始用千隐峰独有的暗号交流了。
“他大约是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赶来救我们的。”阚光终于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眼小徒儿：“眼光不错。”
楚逸：“？”
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阚光的转折来得很快：“幕后那混蛋修为之高，捏死我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他来了也无甚用处，伤得同我们一样重。”
“不过……”阚光细细想了想，斟酌道：“他似乎是唯一一个伤到幕后黑手的人。”
虽说伤口不大，但对于那样的人来说，能让他流血便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
楚逸几乎确定幕后之人就是那赤瞳了。
照阚光的说法，无论在幻境里，还是现实中，慕恒似乎都是赤瞳的克星，虽说并无将其彻底打败的可能，但最起码能伤到他。
是因为纯净魔火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楚逸把目光挪回到正在熊熊燃烧的魔火上。
锁链的承受能力已到极点，眼尖要断了。
能把锁住半神大能的锁链制服，其吞噬能力可见一般。
就在这时，两道清晰的‘咔哒’声先后响起。
断了！
三人相视点头，慕恒摸出唤醒魔门隧道的一边法宝，口中轻念几句，右手两指交叠，随着右臂上升缓缓抬起，指尖渐渐现出荧荧的幽光。
幽光还在不断变大，没过多时，蝌蚪大小的光已经长成能容一人进入的隧道，生生在空中撕开一道口子。
慕恒和楚逸相视一眼，一人握着阚光的一臂先将他推了上去。
“师尊，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隧道动作很快，阚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在瞬间被整个吞噬掉。
紧接着，慕恒耳边的通讯符亮了。
“尊上，属下已接到阚光圣君。”
慕恒点点头。
可以让楚逾白上去了。
隧道处，光泽闪动如波纹荡漾。只要最后一个人上去了，就可以彻底闭合，与这个鬼地方说声再也不见。
变故往往就发生在胜利的前夕。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响动，似是瓦片坠地的声音。也在同时，巨大的劈裂声刹那间袭来，随着通天彻地的巨响，屋顶……竟是整片碎了！
不好。
慕恒暗骂了声，伸手就想把楚逸推去隧道。
“逾白仙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随着瓦片碎落，上方缓缓降下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男子下半张脸由施过法的灵纱罩着，半点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闪着妖异的红光，玩味地看向二人。
赤瞳！
楚逸在瞬间抽出折霜，剑闪寒光，直指来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在赤瞳到来的瞬间，隧道像是被围上了幕布一般，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已然是进不去了。
赤瞳又看向慕恒，语气同刚刚一样无辜。
“魔主，现在能把我那不争气的属下还来了吗？”
慕恒掌心的纯净魔火未灭，随时准备甩他脸上，闻言冷笑了声：“你随时能幻个新的影子出来，要个没用的老影子有何用。”
赤瞳一副受伤的样子：“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多喜新厌旧的人。”
楚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折霜闪着要命的寒意，即将射出混杂了魔气的剑光。
蓄势待发。
但慕恒终于没忍住。
他紧紧攥着心口处，手背爆出青筋，嘴角洇出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颗颗滑落。
掌心的魔气，也在此时彻底散去了。
“你怎么了？”
楚逸眼中杀人的光瞬间散去，伸手去扶险些倒下的慕恒，紧紧盯着他苍白的脸，声音都颤抖了：“慕恒，别吓我。”
一口血吐出来，慕恒整个人就像是散去了气血，惨白的不似人样，靠在楚逸臂膀处，齿间还在不断渗血。
原本是来得及的。
最起码，他还能撑到把楚逾白送回去。
看到两人这幅光景，赤瞳笑出了声。
“逾白仙尊，你真以为空间隧道这样好开吗？”
楚逸心头一紧。
“魔主大人早就在强撑了。”
“四个月前，他重伤过一次；为救你出幻境，又重伤一次；仙魔本不应该互通，他如今违背天道，强行撑开仙魔靓姐相连的隧道，必然雪上加霜。”
随着慕恒彻底倒下，钳制尤枳的禁制没过多久也散开了，尤枳趁机跑了出来，头也不回地站到赤瞳身后，心有余悸。
这下彻底好了。
赤瞳眼中妖异的红光闪得愈发显眼了，他似乎很兴奋。
“这样吧。”
对面两人都一副要吃了他的眼神，赤瞳笑了笑，道：“那些人左右都走了，我也不欲同你们计较，就一个条件。只要逾白仙君略在这里待些日子，我便放魔主走。”
“毕竟，你也不想看着他死吧。”
赤瞳手腕微动，在空中绕了几圈，引来滔滔不绝的盈水，汇于上方，奔腾着湍急的活力。
那是仙门的生命之水，却是魔族的催命符。
以慕恒如今的状态，几捧盈水就足以要了他的命去。
楚逸毫不犹豫：“我跟你走。”
慕恒一口气没上来，呛咳了几声，伸手就去拉楚逸：“不、不准去！”
“他不会杀我，放心。”楚逸低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自有办法出来，你在这里不愿走，反而成我的累赘。”
慕恒深深看了他一眼。
就在楚逸以为自己终于把人说动了的时候，忽得感到怀中一空。
转眼间，充盈的魔气忽然如同涨潮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向了被雾山罩住的隧道。
速度之快威力之大，竟在瞬间拨开云雾，挤出可容一人出入的通道来！
慕恒从空中而落，顾不得偏头，大片的血迹洇在胸口，伸手就去拉楚逸。
“走！”
赤瞳脸色变了。
除了上次幻境崩塌之时，他从未，或者说很少这样愤怒。
稀少，就意味着反常和不可控制。
赤红的眼眸染作更深的血色，迸发出星火般的光点，在空中聚集、勾连、壮大。
而后蓄势待发。
在慕恒即将把楚逸推进隧道的瞬间，光点凝作的火圈自赤瞳身前极速旋转、走动，绕如卷风，快比电光。
随着‘砰’得一声闷响，那东西竟生生撞在了慕恒背后！
既然如此，那就统统去死吧。
巨大的钝痛袭来，慕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下意识先伸手护住了楚逸。
火圈带来的推力之大，竟打破了隧道只能容一人进入的限制，生生把慕恒也推了进去。
隧道像是永无止境的陷阱，一时间极速下坠，带来光影摩擦的噼啪声，也摩梭出血肉的撕裂感。
不是想死吗。
那就一起去死吧。
隧道外，赤瞳眼中闪着疯狂的情绪。
许久，竟牵出一抹笑意来。
一起，去死吧。
——
“圣君，有些时候了，您先去屋里歇着罢，我等几人守在这里就是了。”
深秋的夜一向寒凉，魔界更甚。
阚光摆摆手，谢绝了扶伤的好意：“无事，等他们回来一起去便是。”
扶伤深吸了口气，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们……”
他们，真的还能回来吗？
出发前，尊上旧伤未愈，强撑着一口气召出空间隧道，就是为了能在紧急关头能把人救回来。
如果尊上尚在，就算拼了命也会把逾白仙尊传入隧道带回来，但仙尊都没回来的话……
扶伤不敢细想了。
阚光像是没看到他的泪光一般，不知从哪找了块毯子铺在地上，靠在树上，一动不动望着隧道的方向，重复道：
“等他们回来，一起去便是。”
……
楚逸是在极度困顿中醒来的。
虽说赤瞳下了死手，但慕恒已经替他化去了大部分攻击，因此他受伤并不算重，只是身上隐隐有些疼，还算受得住。
慕恒呢？
他去哪里了？
楚逸心头猛得一揪，爬起来就去找人。
草丛上，慕恒静静躺在那里，胸口处被火生生灼了洞出来，汩汩冒着血。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双眸紧闭，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只有上下起伏的胸膛还能证明他不曾死去。
“扶伤，扶伤！！！”楚逸喊得撕心裂肺。
扶大夫连他都能救回来，一定也救得回慕恒。
喊到嗓子都哑了，也没见有人来。
楚逸终于察觉哪里不对。
难道隧道并没有把他们传送回魔界？
他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比人还高的灵草，清甜醉人的空气，甚至还有不远处跑来那只比象还大一倍的猛虎……
难道——
电光火石间，楚逸明白了一切。
赤瞳丢来的火圈不知为何，竟阴差阳错把空间隧道化为了时间隧道，送他们来到了千万年前的远古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