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伤急了。
人是尊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怎么能说放走救放走呢?
更别提去的还是龙潭虎穴。
尊上一定是疯了。
扶伤小步哒哒跑到魔尊身边,刚要出言劝阻,就听楚逾白道:“当真?”
魔尊:“当真。”
扶伤:“……”
拉都拉不住。
楚逸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正色道:“去会情人。”
扶伤:“???”
扶伤忽然觉得身后传来嗖嗖凉意,顺着看过去时,只见魔尊那张比天神还天神的脸此时堪比修罗。
魔尊声音很冷:“仙苑无人不想至你于死地,何来情人?”
“这便是魔主不懂了。”楚逸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把感人至深的故事缓缓道来:“我们相爱已久,原本是要公开的。但忽然出了这档子事,她势单力薄无法救我,只好每日以泪洗面,为我四处奔走、劳心劳力,动用一切能用到的势力手段,期盼着能有一线生机。”
“如今我好好活着,不去见她岂不太没良心。”
扶伤忽然觉得这话听着很耳熟。
除了“势单力薄”这四个字,怎么越听越像仙君落网后的他家尊上呢?
“是吗。”
魔尊冷笑了声:“的确是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君受下仙苑大刑。”
楚逸哑了几秒,道:“确是无力挽回…”
“无力挽回就要看着你受苦吗?”魔尊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个度。
“看着你被他们带走,看着你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看着你辩也不辩认下所有,再看着你抱着必死的心上刑台。”
“一句无力挽回,就完了吗?”
偌大的屋内,引来回声阵阵。
魔气漫散,隔着窗户的风声如同听到了召唤,更猛烈地呼啸起来。
楚逸滞了一瞬。
他原只是编个谎话想博取同情跑出去,万万没想到魔尊反应这么大。
那莫须有的情人要真的存在,还不得被撕碎了。
楚逸心虚地低头,小声解释:“不苦的,很快就过去了。”
魔尊冷声:“当然,因为你根本没想活。”
…
楚逸哑然。
他没说谎,因为他的确不觉得苦。
身上痛到极致时,刚好足够盖住心里的苦。
其实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在仙苑大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某种情况是救了他的命。
魔尊甩袖而去。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见状,扶伤急赶着追了出去。
“尊上!”
“尊上明明一开始就没信过仙君关于情人的说辞,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扶伤快步走到慕恒面前,温声道:“气大伤身。”
慕恒停了下来,但没再说话。
他自然知道楚逾白在胡扯,只是心中郁郁由此激发,一时没控制住罢了。
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是我没用。”慕恒低声道:“如果当时……”
“没有如果。”扶伤打断了他:“尊上,没有如果,一切已是最好的结局。”
最起码,楚逾白还活着。
慕恒按下隐隐钝痛,没再继续深想。
这些天在扶伤的照料下,楚逾白身上好了许多,但时常愁思不展,郁容满面。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慕恒叮嘱道:“看着些他,别叫他寻了短见。”
被这么一提醒,扶伤骤然醒悟,应声返回屋中。
可别真叫他找着空子寻了死!
心里越着急,行动上越容易出岔子。扶伤急急忙忙往屋里头赶,赶到门口被绊了一跤。
砰——
直接摔进了屋门。
扶伤捂着屁股缓缓站起身来,‘嘶’了一声后定在了原地。
而后,颤巍巍抬起手来,指着满墙的红花:
“这是做什么?”
楚逸忙着张贴红花,根本没空搭理他:“庆贺魔主大喜啊。”
扶伤愕然:“和谁大喜?”
楚逸贴完手中最后一朵红花,而后转过身来,理直气壮道:“我。”
……
扶伤简直以为自己聋了。
大喜?
魔主跟仙君?
楚逾白不知道从哪翻来的红花,不仅贴了满墙,还摆成爱心的形状。但不得不说……
摆的很丑。
“不好看吗?”楚逸拍拍手,坐在榻上仔细欣赏了一番,满怀期待地看着扶伤:“我花了心思做的,图案也是精心挑的,应当很符合大喜之日的装扮。”
扶伤:“……”
谁家大喜之日把洞房布置成这样,新娘气都要气晕了。
等等不对。
他家尊上要成婚也得是新郎!
扶伤自己把自己绕晕了,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和尊上大喜,尊上他知道吗?”
“知道吧。”楚逸从榻下抽出一箱红纸,继续摆弄着不知在折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话你告他一声。”
扶伤脸都扭曲了:“……”知道,吧???
扶伤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不好吧。”
“有何不好。”楚逸停下手里折纸的活计,正色道:“我对魔主倾慕已久,爱慕之意波涛汹涌,断不能停。既然到了魔窟——啊不,魔主的家中,自然要做些什么表示表示。”
扶伤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想说什么,被楚逸拦腰截住:“以魔主的魅力,有人爱慕他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吗?”
扶伤:“!”
扶伤再没二话,转身疾跑着去告诉慕恒了。
——
半个晌午后。
原本没什么色彩的屋内被朱红占了个底儿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与魔气横溢的屋外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逸捧着刚刚折完的红纸,仔细端详了一阵,而后藏在了身后。
一切都很完美,就是缺了一件东西。
阳光。
阳光可是制造温馨氛围的好手。
暖烘烘地往那一晒,横穿过道道灰尘照在身上,最是解乏。
但魔界从来没这东西,他也没了灵力变不出阳光,只能作罢了。
忽然间,屋门处卷起一道黑雾。
楚逸被黑雾带来的风迷了眼,刚要伸手去揉,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成了。
楚逸心道。
"听说你要同本座成婚。"
屋门口,魔尊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审视着他。
楚逸顾不上揉眼了,连忙迎上去,笑道:“我仰慕魔主已久,爱慕之意如河水滔滔不绝,断不能停……”
扶伤眼角抽搐了下。
不是仙君,你对谁都是这套说辞吗?
扶伤本以为魔尊会不耐烦,不料瞥眼过去,魔尊眼中竟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扶伤:“…”
尊上你清醒点,他是在骗你!
这边楚逸状况也不太好。
他都说得口干舌燥、江郎才尽了,也没见面前的人有任何不耐烦想要打断的意思。
不是,这样让人很难办的!
楚逸累得住口了。
才歇了一喘息的功夫,耳畔就传来幽幽的声音:“然后呢?”
楚逸:“…”
楚逸艰难地继续编:“爱慕之意如江水般绵绵不绝——”
魔尊摇摇头:“这句重了,换一句。”
楚逸和扶伤:“…”
他真心编不下去了,但没关系,还有第二招。
“光嘴说没用,我得用行动证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摸了张纸出来,虔诚双手奉上:“送你。”
勉强看得出那是张胭脂红的纸。
中间被掏了几个洞,四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烧了,隐隐泛出一点黑色。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魔尊眼中难得出现一丝疑惑。
“看不出来吗?”楚逸气馁了一瞬,捧着杰作自我怀疑了一会,而后很快振作起来:“这是魔主你呀。”
魔尊:“…”
魔尊还是接过红纸,仔细端详了一阵。
“这是鼻子,这是眼睛,这是嘴…”楚逸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扶伤也凑过去,一言难尽地指着外面那圈黑色:“那这是什么?”
“这还不明显?!”楚逸大惊失色,颤抖着手指过去,道:“魔主身上冒的魔气啊!”
…
“这圈黑是我特意用快灭掉的火烧的。”楚逸沾沾自喜:“怎么样,很像吧?”
见两人沉默了良久,楚逸不高兴了,伸手去抢红纸:“不要就还我。”
扶伤忍不住了:“这——”
这哪里像魔气了,分明像是尊上叫人给烧了!
“像。”
话未出口,扶伤忽得感觉动弹不得了。
…又是那股熟悉的捂嘴感。
魔尊抬抬手指,刹那间黑气缭绕,如触手般把扶伤拨到了后面。
他的瞳仁很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沉沉地看向对面。
‘嗖’得一下,那张红纸瞬间消失,像是被藏到了另一个空间。
楚逸没抢到,颇有些气急败坏地看过去,却只见魔尊道: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