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阚光那吃了几次闭门羹后,楚逸终于死心踏上了去往九星岛的路。
“师尊当真不想见我了。”
看得出玄参在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师尊为何不见你,你心里没数吗?”
回来两天就要出去,搁谁当他师尊能高兴。
楚逸:“哦。”
“那只有玄师兄你还愿意见我。”
好感动。
玄参的白眼终于翻了出来:“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很愿意送你走。”
楚逸:“…”
好一个师门情深。
临上船前,楚逸才登上,就看见玄参一把拉住了慕恒,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声再见都没跟他说。
什么情况?
楚逸心中警铃大作。
莫不是玄师兄被这魔头迷惑了心智?
“他跟你说了什么?”
慕恒神情自若,站在船头望着前方,闻言也没回头,看不出心情好坏,只道:“没说什么。”
怎么可能?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楚逸抓心挠肝似的难受,继续追问:“那玄师兄怎会背着我说?”
慕恒心道他让我不要觊觎你,当然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了。
嘴上说的却是:“他让我照顾好你。”
楚逸:“啊?”
明面上慕恒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徒弟,让徒弟照顾师父,这合适吗?
再说玄师兄刚刚还说不想见他呢。
慕恒面色不改,道:“事实如此。正是因为他刚跟师尊说了狠话,才羞于表达,要单独同我讲。”
楚逸点点头,然后忽然炸了:“也是——说了不准叫我师尊!”
死魔头,屡教不改!
楚逾白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更不会说着说着话声音忽然拔高两个度。
白若冷玉般的脸微微涨红,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甚至比往常更冷了些,但慕恒就硬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强装镇定的羞怯来。
慕恒眼神飘离:“好的,师尊。”
楚逸:“……”
楚逸冷着脸甩袖而去,站在离他最远的船尾,然后挥手隔了一道结界出来。
一头一尾,已是最远的距离。
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楚逸面无表情地想。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楚逸挥手破开结界,冲着魔头就喊:“已经离千隐峰很远了,魔尊请自便。”
带他回千隐峰是担心假死被人发现,从千隐峰带他出来是担心师门会和魔族扯上关系,现在都结束了,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魔头“嗯”了声,似乎也认可了他的想法。
半刻钟后。
楚逸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你为什么还没走?”
魔头睁着眼睛,竟莫名透出丝无辜:“仙尊请本座自便,本座便觉得这里最自在。”
楚逸:“……”
厚颜如此,谁可堪比。
*
两人便在一头一尾待了下去,此后再没有过交流,直到抵达九星岛。
月色波流,淌过银河几经波澜,映照在船尾。
楚逸被月光晃得睁开了眼,迷蒙中眨了眨,看到了那座仙雾缭绕的岛屿。
到了。
“仙君!”
是尉迟舟。
楚逸睡眼惺忪看过去,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被那条火红的毛绒尾巴扫到了脸颊。
九尾欢喜地摇着尾巴,第一时间窜上灵船,来到楚逸身前:“仙尊,好久不见!”
慕恒:“…”
敢情楚逾白的结界只针对他一个人,旁人都是随便进的。
楚逸被毛绒尾巴扫了个正着,顺手摸了一把。
嗯,手感还是那么好。
尉迟舟被摸得十分享受,嘤嘤叫了两声,顺势就要往楚逸怀里钻。
仙尊抱我!
才跃到半空,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手脚,跳不下去了。
九尾怒了,没夹住咆哮了一声,扭头直勾勾瞪向绊住他的方向,却看见慕恒眼神悠悠,寒凉意味极浓。
“师尊要是真的喜欢,徒儿这就去猎一只九尾来,斩下尾巴做个护手送于师尊。”
尉迟舟:“……”
尉迟舟怂了,乖乖从楚逸旁边跳了下来,嘤嘤叫着躲在了一边。
还叫师尊!
楚逸刚想指责魔尊屡教不改,忽然想起来他二人的确需要在其他人面前装作师徒的样子,忍了忍没发作。
姑且放他一马。
楚逸飞身下船,待那二人都离开后挥手收了灵船,淡声道:“兄长安在?”
尉迟舟化为人形,恭敬指了个方向道:“仙尊请随我来。”
慕恒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活像个木偶。
楚逸一心想着楚叙白的事,尉迟舟又铁了心往楚逸身上蹭,谁都没发现异常。
魔界。
大殿之上,连兆正对着魔尊的虚影苦口婆心。
“尊上实力不如仙君,仙君若当真不想看到您,大可以动武。但仙君什么都没做,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一只狐狸而已,尊上摇身一变,照样能迷死仙君。”
慕恒:“……”
魔尊没说什么,但脸色的确好看了些。他低了低头,转身走到千机引附近,掌心现出浓郁的魔气,充盈着即将用尽的千机引。
慕恒冷道:“本座是为重构魔界屏障回来的,不想听和魔界无关之人的事。”
连兆:“既是如此,尊上真身为何还在仙尊身侧?”
慕恒:“……”
殿门大开,连兆像个球一样飞了出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紧闭大门的砰响。
……
检查魔界没什么异常后,魔尊虚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身体里,继续在最后走着。
旁的不说,九星岛的环境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仙雾缭绕,奇花异草丛生,只是待在这里都会心旷神怡。
同样是修炼,仙门的人修炼就是云山雾水,魔族却只能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吸收着一点仙门不要的废气。
慕恒不禁又想起了梦中伏回说的话。
【这是诅咒】
“仙尊,就是这里。”
走到一处庭院水榭时,尉迟舟停下了,伸手开启灵力锁后引着两人走了进去,叩门道:“楚兄,逾白仙尊来看你了!”
没有回应。
“许是睡着了。”尉迟舟加大了敲门力度,再次道:“楚兄!”
还是没有回应。
“不应该啊。”尉迟舟喃喃自语:“睡得再死,这会子也该醒了。”
楚逸心中忽然升起股不详的预感。
他运气强行把门打开,不假思索冲了进去。
果然。
屋内一切设施摆放如新,空无一人。
尉迟舟傻眼了。
“不可能!我昨天来的时候还在的!”
另外两人没再听他说话,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屋中设施虽新,但仔细看来仍有使用痕迹,尉迟舟没有说谎。桌上留有凡人甚是喜爱的烟火气息,细细闻来有些许稻米的香气。
稻米?
“我担心仙尊的兄长饿着,隔三岔五送些吃的来。”尉迟舟看楚逸的眼神不对,赶忙解释道:“这稻米是我昨天晚上送来的,所以才敢说楚兄昨天还在。”
楚逸脸色有些不对。
他沉了沉声,道:“他吃了?”
尉迟舟反应了下,道:“自然是吃了。凡人不似仙人,需得吃些五谷杂粮才能维持体征。”
楚逸拂袖就走。
“怎么了仙尊?!”
尉迟舟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直以为是自己把仙尊兄长弄丢的过错,在后头大声道:“是人就有蛛丝马迹,我定会帮仙尊把楚兄寻回!”
“不必了。”
楚逸的声音自空中悠悠传来,带着诡异的冷静:“涌灵可还有异样?”
尉迟舟:“同仙尊走之前一样。”
那就是还没好。
楚逸没再犹豫,飞身前往灵岩洞的方向。
慕恒紧随其后。
灵岩洞内,一切照旧。
除了上次楚逸输入灵气后带来的片刻辉煌外,就一直萎靡不振了。
只有半透明的涌灵照旧闪着荧光,在岩壁顶端堆堆叠叠,如繁星闪耀,壮观雄浑。
洞内四季如夜,唯有涌灵能指出丁点光明。
楚逸收法落地。
自他走后,一切照旧。
楚逸沉思片刻,而后指尖映出点点微光,化成丁点大的灵光球,飞向距离最近的那个涌灵。
果然,哪怕只是来自他一点微弱的灵力,也很快叫干枯已久的涌灵复苏了。
慕恒紧紧跟在身后,见此情形好似明白了楚逸再次来此的意义,喃喃道:
“你从未来过九星岛,却能仅凭一点灵力让涌灵复苏。”
这就是了。
他从未来过九星岛,凭何能让九星岛最宝贵之物围着他转?
他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修士,何以次次能让天道摒去杀意,留他一命?
除非…
除非所有的一切,本都是为他而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