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伊根本想不到，有一天竟然能看见自己那张脸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还看起来精神崩溃、快腐烂成泥巴、却还在自残的样子。

一般无二的眉目、一般无二的鼻梁、甚至于连她习惯性微微偏左扎的长发都能被清晰的辨认出来——

这样诡异而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和骤然的尖叫吼的人耳膜震痛——

哐当。

镜子碎了。

傅伊的手颤抖着。她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和耳鸣。

她完整听了两遍镜子里说出来的话。

“……这面镜子，上一个房客也用过。”

傅伊被突脸的鬼吓到的心脏还没恢复正常的跳动，在一片剧烈的心跳里她喘息道：“一定不止我……上一个房客也看到了这样的自己……”

“这个镜子我拿起来的时候就有裂痕……一定不止我一个人摔过……”

这个剧情设计必定不是偶然才能触发，是必然。

镜子……清晰入耳的尖叫……除了镜子，还有那些反光的东西……卫浴的门，床头的灯……忽明忽灭的声响……

“是照出来的人影……”傅伊用的是气声，听起来微弱的有些沙哑，“越清晰明鉴的照影，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恭喜玩家解锁“镜中怪影”剧情，剧情解锁程度：百分之五，刚打开故事的一页呢~奖励积分：5。请玩家继续努力！】

才百分之五。

傅伊慢慢从镜影的惊骇中找回真实感，终于放缓了呼吸。

确实这百分之五来的简单，但是不会之后的都要这么突脸吧……可显而易见，这种东西就只在一瞬间恐吓人，实际上根本造不成威胁。

那么，会造成威胁的……

傅伊低头看了眼一地碎镜子，好在摔的时候是朝下的。她拿纸巾隔着捡了，把东西收拾起来。

既有之则用之——她挑了一把最大的拿毛巾裹了裹，试试可以当刀使。甚至也算是一件比较趁手的武器了。

傅伊温柔的嘴角露出来一点诡异的笑容。

——这对吗，我怎么感觉有点毛毛的。主播你的精神还正常吗。

——好杀气腾腾的妹妹……

好在其她反射影子的东西都声音不大。以防万一，傅伊拿纸巾一一罩了，只是浴室的门实在罩不住，傅伊不得不忍着浴室门的反光走了进去。

浴室味道也重，但是看起来不算太脏。

傅伊顺手拿花洒洗了个手。本来还想泡澡的，但是即使一点点味道傅伊也不想忍，更何况谁知道这池子里有没有前租客碎片。

傅伊回床上收拾了一下，想了想，把那把镜子缠的刀放在枕边，准备休息。

晚上总不至于还要扰人清梦吧。

傅伊祈祷。

—

傅伊刚脱了鞋坐上床，就又听见系统在她脑海里说话。

【现在发布每日任务：写一篇日记。字数、形式不限，玩家可自由发挥噢~】

【如果写的优秀，会有奖励呢亲~】

这算什么，小学生作业练笔吗？

思及奖励可能会在后续剧情里有点用处，傅伊这才提笔多写了些。

莫名其妙的日记，用的是系统生成的一个很旧的公主图样本子，看起来有点褪色了。系统说是根据角色人设设计的。

【日记本对于玩家来说也是一份珍贵的回忆呢亲~只要您还有命看，往后的日子里，您可以随时查阅噢~】

写日记的时候倒是安静，傅伊就这么安安静静写了一会儿，努力多写了些体验感想，把一整页写的满满当当，甚至还画了个简笔画。刚点提交，系统就播报三积分已到账。

……感觉这积分好像比主线探索好拿。

这个时候傅伊才想起来看弹幕。傅伊左滑了一下屏幕，一下子就看见自己一张脸占了整个屏幕的三分之二，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的直播间画面里。

傅伊：……

早知道不凑屏幕这么近了。好在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挺整齐的。

系统解释：

【是ai自动选取的画面噢，会自动替您计算展现出您最能吸引观众的一面，同时也会尽量保护您的隐私，所以请把这些都放心交给系统吧亲~】、

“所以系统认为我最吸引观众的地方是脸么？”傅伊垂着眼睛，一条一条的划过去弹幕，试图找到几条有用的信息。

【是的呢。不过并不总是噢，等您成功通关副本之后，可以查看直播回放呢~】

傅伊不置可否。

她专心致志地在看弹幕。历史弹幕不多，在刚开局弹幕的一连串感叹里，傅伊发现自己刚开头纯粹是在作死。夸她的弹幕固然多，说话难听的还是更多的，偶尔有几条说的特别过分，傅伊顿了顿，就当没看见似的滑过去了。

原来开局死亡期是对玩家的服从性测试吗？

傅伊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

【您没有想过从开头开始多看看弹幕吗？】

“哦，不用，感觉没有什么必要。”傅伊边划着弹幕边淡淡道，“就算有有用的也会被系统筛掉，不然这游戏和作弊就没有区别了。刚才用随时可能被袭击的时间看有点奢侈，也就现在看看了解点系统罢了。”

【您说的对呢亲，您真聪明~】

傅伊抬手依次点开屏幕上一个个按键，一只漂亮白皙的手半挡着她那张好看却毫无波澜的脸，一时间占据了大半的镜头。

底下新增的弹幕越来越多，直播间的人数骤然增加。

“喏，这个是打赏机制，对不对？唔，已经有人给我打赏了？五十八个积分……可以提现吗？”傅伊问。

【不能哦，这种打赏积分都是一副本一提现哒，只有通关了副本才能提现呢。】

【and玩家可以和观众多多互动，赢得更多的积分打赏噢~】

“好。……那这个设置奖励是什么？”

傅伊看着面板右上角的一个颜色鲜亮的模块点了进去，发现竟然还可以设置打赏榜单前几分别是什么礼物……

【就是您可以设置礼品，然后在打赏榜这几名的人就可以获得您放出去的礼品呢。这些礼品设置上去无法改变，除非是替换成积分价值认定更高的物品呢。放上去的物品会由系统保存，不需要任何人的担心哟~】

傅伊咬着嘴唇，沉吟道：

“所以，直播其实只是个噱头或表象，拍卖才是直播间的核心。”

——？？？

——我天，她怎么什么都能靠自己解出来？这都让她发现了？还这么确定？？新人玩家逻辑力这么强？？？

——桥豆麻袋，所以拍卖和直播是什么关系，我刚进游戏不熟悉，有人解释一下吗？

——她说得对，唉，要不是为了捡漏几个好道具我都不想来看直播……白剽狗别喷我，好歹老子是氪金的好吗？

系统没说话，傅伊就看着弹幕，自顾自的讲道：

“系统就是中介方，观众就是参与拍卖的人，我是拥有藏品的人……”

“这种没拿到东西就先让观众交钱的东西本来应该是不现实的才对……但是，当拍卖和直播这种本就有娱乐花销性质的东西连在一起时，礼物反倒成为了一种额外的利益；反之，礼物带动了打赏的人，又给主播掀起了一番获益……获得道具之后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变现，不管是对观众还是主播都是很有趣的一种手段呢……”

当傅伊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镜头已经被拉远到能完整看见她的地方。镜头里傅伊端坐着，莫名带着一点赞许的笑意在脸上。

——这么快就飘了？你们这些人就把人捧成废物吧！

——……主播脑子转的真快啊，才看了几眼贫瘠的界面就什么都懂了。

——醒醒别被带节奏了，这算什么厉害，是个人多想几分钟都行好吗？

但是，傅伊凑在屏幕前那张极具吸引力的漂亮的脸、再加上刚才短短几分钟里几段精彩的解析和人格魅力的展现，直播间里的人已经暴涨了几十倍了……虽然只有区区几百人，但对于均值几十个人的新手直播间来说，傅伊已经成功了。

【恭喜玩家傅伊的直播间观众人数首次超过100，获得“下水道之液”称号~系统已为您自动替换成功~】

……这什么抽象的名字。

傅伊看了一会感觉也没什么意思，最后对着屏幕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关掉了面板。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被屏蔽的弹幕里，大波的人在喊她小心晚上睡觉。

新的一波人又涌了进来，等待着看到椅子房这个副本和这个新手的下一步动作。

系统提醒玩家，上床睡觉前记得收拾好自己的物品。

傅伊临睡前再观察了一下住所，除了看到那扇玻璃门的时候还会冒出一两句骇人的声音，其她一切都被她收拾好了。她留了盏台灯开着，防止整个房子黑暗一片。

好在闭上眼睛就没有那些鬼哭狼嚎，盯着天花板也没有。

傅伊躺下之后，心乱如麻，地方不习惯。

正是半夜，最是寒冷的早春，夜越深，温度越低。

傅伊有点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开始逼自己入睡。

这个时候，她看见了稀碎的一个魂灵。

还有她后面无数萎缩、腐烂、稀碎、糜烂的魂灵。

正在她的床头站着。

好像，床边，站了一顺奇丑无比、还重伤带血的、连环案件潜逃疯狂杀人犯……

—

此时，游戏右厅，公会大厦。

如果傅伊顺利完成了第一个副本，活着出来了的话，她就会发现这个游戏的地盘分为两个大厅——

左厅，是副本与直播的聚集地，是恐怖与激情的狂欢；

而右厅，是一个极乐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管是优裕的生活，还是日思夜想的人，还是被命运眷顾的快感——

而这座承载着所有公会的大厦，就修建在这极乐之地的中心。

在所有玩家心中，它是游戏中唯一代表秩序、归属的地方。

也代表着最深刻的不对等、不平等，以及——

最绝对的权力和地位。

顶楼，透彻的落地窗能让人看见底下所有的一切。

这是全游戏的头部公会才能够占据的地方。

彼时，豪华而看起来整齐非常的办公桌前，一个身影突然从虚空中闪烁出来。

“有一个叫傅伊的玩家。”

那个身影站在落地窗前，打开的个人面板上正播放着什么。

接着，她转身看向在办公室另一头中坐着办公的会长，声音低低的，说：

“派个人去跟着她吧，等她出了新手副本，把她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