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夜，片场收工。余下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熄灭灯光。城市霓虹勾勒出棚外模糊的光影。程今缓步走出场地，脑中却浮现着刚才在巷道里撞见财务主管的那一幕。
她回想起当时的对话——对方显然在跟某个幕后势力联络，匆匆挂断后神色慌张。而她没有立刻拆穿，只因为时机未到。
正走神间，耳边忽然传来导演的声音：“程制片，明天那场大规模群戏，需要增加不少临时演员和武行，你看是不是得加预算？”
程今定了定神，转头看他：“别急，明天上午先对表，核定每一项开支的来源。如果有问题，我再想办法。”她指尖在手机上滑动，一边给公关、财务、制片助理们发消息，安排第二天的行程。
导演看她表情凝重，忍不住追问：“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
程今抿了抿唇，轻描淡写地答：“没有。只是要多留个心眼。”说罢，她止住脚步，朝导演点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别想太多。拍好戏就行。”
导演自知问不出更多，也只好转身离开。程今望着他背影渐行渐远，站在夜色下沉思片刻，然后下意识打开手机浏览剧组最新的资金走向。她发现在她严控支出后，财务部最近几天却开始重复报销一些小额款项，总额不大，却显出反常痕迹。
她目光一沉，拿起手机拨通助理小孙的号码：“你找个合适的时间跟财务主管吃顿饭，旁敲侧击问问他最近是不是有家里开支问题，或别的难处。”
小孙疑惑地应下。程今没有多说，只挂了电话，嘴角浮现一丝冷意：要查清一个人究竟怎么被对手收买，先得从他本身的问题入手。
2
翌日清晨，拍摄如常进行。沈宴在场景里穿着风衣，与对手演员对戏，神色凌厉又投入，动作连贯，让导演和摄影组都暗暗叫好。
一场打戏结束，他额头冒汗走出镜头区，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程今在不远处低头核算清单，与副导演交换着下一场拍摄安排。
沈宴瞟了她一眼，发现她眉头紧锁、神情专注，似乎对现场热闹毫无感知。他心里微微发紧——最近她连日奔波，状况并不算好，却依旧死死扛着。
趁片刻空闲，他走过去问：“需要我帮忙吗？比如再多拍点宣传花絮，冲淡负面话题？”
程今合上文件夹，疲惫地抬眸：“你通告都排满了，别为了宣传耽误正片质量。”
沈宴耸耸肩：“这点我明白。其实我在想，可不可以做个‘幕后跟拍纪实’，把我们的拍摄日常剪辑成系列短片，一边拍一边发到网络上？这样既能把项目透明化，又能提振粉丝期待度。”
程今略一思忖，点头：“是个好主意。观众对警匪片的幕后往往很好奇。如果运作得当，还能制造话题，减少对负面流言的注意力。”
“对，就是这个意思。”沈宴见她没有排斥，顿时精神一振，“那我去和导演、制片助理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实施。”
程今转回视线，看着他的背影快步离去。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暗暗赞许：虽然沈宴不算顶流，但也是有一些实绩的一线演员了，竟也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到一些实用法子，省得她事必躬亲。
3
中午时分，一辆陌生商务车驶入拍摄区外的停车场。程今收到场务通知，说有人找她。
她走到门口，发现来者正是前期曾经犹豫不决的某小资方代表——秦洛。几周前对方一度抛出“要撤资”的风声，如今竟突然登门。
秦洛下车，笑容有些客套：“程制片，别来无恙啊。”
程今面无表情地与他握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听说你这边情况好转，我就想再看看有没有合作空间嘛。”他说得轻描淡写，跟在程今身侧踏入片场，一路左顾右盼，“哟，这街景搭得不错，钱花在刀刃上啊。”
程今冷静道：“你说的那个‘合作者’，到底是你自己，还是别人？”
秦洛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这事不急。我先四处逛逛，看完再聊。”
程今见他这般随意，只眉头微皱，却没有把人轰走——对方再怎么令人反感，也暂时算一条备选资金。多一个选项，就多一分底气，只要她谨慎对待，何尝不是好事？
4
当秦洛在片场四处张望时，沈宴正拍摄一场潜入敌营的对手戏，需要在近身搏斗后迅速撤退。导演喊“卡”后，他满头大汗地走到监视器前回看镜头，发现中间有处动作细节不够好。
“这一条我可以再来一次。”沈宴主动建议。
导演怔了下，欣然应允：“好，你真敬业。”
程今走来时刚好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在心里给沈宴加了分：他对这部片的投入确实超出许多同行，这也是她当初坚决选择他当男主的原因之一。
“程制片！”有个工作人员忽然跑来，压低声音说，“秦洛先生突然闯到摄影机旁，说要看拍摄效果。助理们都拦不住，他说自己是投资方。”
程今一愣，皱眉：“他还没正式投入就横着走？”她扫了眼忙碌的拍摄现场，“行，我去处理。”
她快步走到监视器那边，发现秦洛正对着导演嘀咕，指手画脚地提一些“角色要更帅气”“场景要更震撼”的无稽要求，仿佛把自己当成总制片人。导演虽尴尬，却不好发作，只好隐忍。
程今当即上前，语调虽礼貌却不容置疑：“秦先生，这里是拍摄区域，没有经过允许请不要随意进入，以免影响进度。”
秦洛回头，看她一眼，笑得不屑：“哎，你这话说得见外，我也是来帮忙盯盯效果嘛。”
程今清晰感受到导演压抑的怒火，于是直接挡在监视器前：“如果你想考察项目，我们可以另找时间单独聊。但拍摄进行中，请配合现场秩序。”
秦洛想再说什么，却被她冷厉的眼神怔住。周围工作人员也纷纷面露不悦。他只好耸肩，转身走到一旁，不再多话。
导演见状向程今投去感激的眼神，随后用耳麦喊：“全体就位，准备再来一次！”
看着拍摄重新顺利运转，程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若某些资方想干涉创作，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5
拍摄暂告一段落，已经是下午四点。沈宴换下戏服，坐在休息区喝水，看着秦洛在片场闲逛的身影，皱眉对程今说：“这个人是谁？怎么感觉戏比我还多？”
程今淡淡：“一个小资本代表，之前犹豫要不要投，现在不知道打什么算盘。”
沈宴回想刚才秦洛对导演指手画脚的场面，低声道：“希望他不是冲着控场来拿捏咱们吧？”
程今微微扯动唇角：“放心，他还没这个能耐。”她说完，又不自觉扫了财务主管一眼——此人正站在道具车旁，神色心神不宁，仿佛随时想躲。
沈宴察觉到她目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却没再说话。只感觉气氛里似乎有些复杂暗流，他不好贸然探问。
正此时，秦洛似乎逛得无聊，朝程今招了招手：“程制片，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程今看了沈宴一眼，微微颔首，便跟秦洛走向一处较安静的角落。
6
“程制片，我绕了片场一圈，你们团队真是挺拼。”秦洛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过，要出爆款还缺点东西啊。比如吸引眼球的新人或流量明星，再比如更激烈的噱头营销。”
程今不动声色：“我们已有成熟的宣发和卡司，不需要额外流量明星插手。”
“可如今大环境就这样，你不贴流量，新投资怎么稳？”秦洛摊摊手，“再者，你想对抗背后对手，也得有资金做后盾吧？我可以把资金带来，条件是……”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给我更多创作话语权，让我安排一些新人角色进来，适当调整剧情。如何？”
程今脑海“轰”地一声——她最忌讳的就是对方想借资本之名干涉她的项目，更何况临时强塞新人、改剧情，对作品质感是极大破坏。她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在多大范围里改？”
秦洛笑而不语，显然不打算手下留情：“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对手一点点逼死。”他抛出一记眼神，“听说你们内部也很动荡，如果继续这样拖延，后果可不是一笔投资能解决的。”
听到“内部动荡”这四字，程今心头警铃再响：对方显然知道剧组有内鬼。也许他和幕后势力串通一气，又或是想趁火打劫。她当即冷声：“秦先生，如果你想从我们项目里捞一把，你找错人了。”
说罢，转身就走。秦洛并未阻拦，只在她身后皮笑肉不笑：“别拒绝太早，我等你回心转意。”
程今压下心里那股厌恶，默默告诉自己：无论如何，绝不把项目交给这种投机者摆布。
7
傍晚，程今让制片助理先送秦洛离开。她留在片场收尾，确认第二天的拍摄安排。离开场地时，却又目击到一幕不寻常：财务主管独自躲在偏僻角落，打电话时神情焦灼，口中不断重复“我没法再拖了”“他们已经找到新资方”之类的话。
见程今经过，他猛地收声，表情比昨日还慌乱。程今故作无事，走过去问：“怎么还没走？这么晚了。”
“啊……我、我在处理一笔账务。”财务主管声音发颤，连忙把手机塞进口袋，“程制片，那我先回公司加班了。”
程今上下扫他一眼，平静道：“行，明天早上把这几天的对账单带给我。”
对方诺诺点头，落荒而逃。程今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冷笑。已到了摊牌的前夜。她隐约觉察到，财务主管很可能与秦洛或其他对手有某种勾连——否则不会一再透露项目秘密，还企图延误资金进度。
8
夜里十点，程今回到办公楼，准备做一次深度财务排查。没想到刚进电梯，就遇见了沈宴。对方竟然也来公司，手里拎着一个小型摄像机和电脑包。
“你怎么还没回去？”程今略感惊讶。
沈宴笑笑：“我从导演那儿借了些幕后素材，想剪点预告片段，拿给你过目。我来公司找个机房可以专心剪辑。”
程今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这男主虽然不多话，却始终默默做各种“额外功课”，努力让项目更完整。她点头：“正好，我也要处理财务文档，如果你缺设备，和技术部说一声，他们会帮你。”
两人走进办公室区，寂静的楼层只有少数灯光，显得空荡冷清。沈宴关心地问：“你看起来疲惫。需要帮忙吗？”
程今微微扯唇，带着一点浅笑：“谢谢，我搞财务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你做好预告片，就是最好的支持。”
沈宴轻“嗯”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再多言。转身进入机房，留给她一个专注的背影。
9
午夜将至，程今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纤细。她耐心对照财务系统日志，逐条校验最近几周的资金流。终于，在某个时间段发现了一笔重复走账，金额虽不大，但去向极为可疑。
她将这笔走账与前期“资金断裂”传闻对比，发现若干细节吻合：财务主管在那段时间故意做虚报，让外界认为项目濒临断资。这与“有人在背后捣乱”的传言完美对上。
翻到最后，她在一份压箱底的旧电子文件夹里，看到一封财务主管与某“第三方代理”的邮件往来。里面写着两人如何合作散布负面舆论，以期逼得她招架不住，从而转向投靠特定的资本方。那特定资本方，会不会就是秦洛？抑或还有更大幕后？
程今盯着屏幕，胸口一阵发闷，却没有任何惊慌失措：证据到手。她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明天，就该收网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安静下来。似乎有人徘徊在门口，却没敲门。她缓步走向门边，透过门缝看去，只见财务主管慌乱地缩回身子，匆匆离开。
程今心中了然：对方大概觉察到“事已败露”，想来偷看她在查什么。如今她证据在手，对方只会更加急躁。她理了理文件，拢起USB存储器、快步关灯离开。明早，她要调动监制、法务和宣传一起配合，给对方最后一击。
走廊尽头，忽然有个人影站在昏暗处。她凝神辨认，竟是沈宴。他似乎也刚刚完成剪辑，正拿着电脑包，神情里带着一点关切：“你怎么一脸杀气？”
程今嘴角牵动一下，没多加解释，只淡淡道：“没事，明天估计会有大动作，你做好自己本职就行。”
沈宴看她一眼，也不追问，只轻声道：“好。需要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