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笙逃避的话术并不高明。

因为刚才的意外，机甲转为自动驾驶模式，速度自然降了下来。

原本离得较近的属于艾尔定位的红点，已经出现在很远的位置，想要追上去需要不少时间。

但陆时淮只看了眼屏幕，随后动作自然地将早就滚到角落的智械控制中枢捡起，重新安在了浮空台。

圆滚滚的金属球体速度不紧不慢地转着，银白色的灯光打在上面形成一道光晕。

圆球上方展开的小面板上继续过着一条又一条的数据。

做完这一切，陆时淮站在了一直默默坐着的林繁笙面前。

Alpha体型修长流畅，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头顶的灯光，阴影正正好好将林繁笙整个人罩住。

林繁笙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他下意识抬头，一张冷淡的脸映入眼帘，冰冷的碎光洒下让他的眉眼愈发锋锐，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林繁笙，偏偏那双眸子平静的可怕。

依旧是易容的那张普通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林繁笙不由怔愣。

平日里陆时淮给他的感觉是温和、耐心与包容，现在的他像是蜕去了一层表皮露出深藏的内里。

而这个样子的他，却让林繁笙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怎么了？”

不想让空气继续沉寂，林繁笙率先打破了平静。

陆时淮没说话，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在看什么林繁笙不知道，就任由他看着。

突然陆时淮轻叹口气，他收敛起浑身的气势，蹲在林繁笙身边，视野一下子变低，陆时淮抬起头轻声问道：“你后悔了吗？”

后悔和他亲吻吗？

明明他没说完整，林繁笙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陆时淮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不耻，称得上一句混蛋。

用自己的性命逼一个失忆的人与他做亲密的事。甚至他也知道林繁笙一直以来的纠结，偏偏他一句话不说，看这人一边迷茫一边纵容他的一切，一点一点侵入他的生活。

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混蛋更卑劣的追求者了。

但他没办法改。

林翎教过他，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为达目的不的手段。

他的一切都是这个人教他的，他为什么要改？

所以他可以利用林繁笙的失忆，利用他的疑惑与迷茫，利用他的同情心……甚至于现在，利用林繁笙的吃软不吃硬。

陆时淮垂下羽睫，遮住那双盛满疯狂与偏执的眼。

林繁笙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指间留下痕迹，他不动声色蜷缩了下手指。

“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既然被陆时淮当面询问，林繁笙无法继续拖着，他终于说出了陆时淮想要的回复：“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渣A，等我恢复记忆自然会给你答案。”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想将陆时淮拉起。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人以这种卑微的姿态面对他。

喜欢与爱，明明是世间美好之物，无需自卑，无需谄媚，它理应平等。

陆时淮的爱太过沉默太过小心翼翼，分毫不敢表露。

林翎从来没意识到他的喜欢，是因为陆时淮将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他不敢说，更不敢越过那到界限。

林繁笙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失忆，他们可能会是一辈子的上下级关系吧？

伸出的手心覆上另一个人的温度。

陆时淮将手放到林繁笙手上，他顺着力道起身，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林繁笙也笑了起来：“你刚才的样子吓到我了。”

“是吗？”陆时淮眉眼微挑，“你以前天天这样吓我。”

“我……”

林繁笙突然身体晃了晃。

他感觉自己身体发软，眼皮沉重，脑子更是空虚的很。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林繁笙直接将脑袋抵在了刚刚站起来的陆时淮怀里。

他低声道：“靠一会儿，有点晕……”

陆时淮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住。

他握紧了抓着林繁笙的那只手，另一只手环住林繁笙的身体，让他靠的更加舒服一些。

怕林繁笙更晕，他一动不动，就着这个姿势查探怀中人的身体情况。

半晌，陆时淮松了口气，原来是精神力枯竭。

看来是刚才帮他梳理精神力的时候，林繁笙的精神力没控制好，用多了。

找到了原因，陆时淮当即抽出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力送到了林繁笙的精神海。

多年的精神力交融，两个人的精神力互补，所以林繁笙的精神海非常爽快地接纳了那股蓝色精神力。

蓝色又很快变为更适宜主人使用的金色。

而在精神海更深处，破损的地方正无声修补着。

林繁笙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身体残废衣衫褴褛走在最混乱的街区，梦到自己被人送进实验室，梦到很多人笑着看他但转身捅他一刀的虚伪。

但他也梦到了最落魄时那颗洁白的糖，梦到了有人闯入实验室将自己带走，梦到了有人为他不顾生死。

一幕幕画面破碎凌乱，他看不清里面的人都是谁。

他想追寻，想探究。

但黑暗已然降临痛苦又甜蜜的梦。

……

“陆时淮……”

细若蚊吟的声音将陆时淮惊动，“阿笙，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繁笙清醒过来，他回忆着昏迷前的记忆，突然抓住陆时淮的衣领，口吻冷淡地命令：“陆时淮，亲我。”

陆时淮没注意到他突然的冷淡态度。

最后两个字能让他忽略怀里人的一切不正常。

柔软的唇瓣相贴，陆时淮闭着眼，像是吻着信仰的神明，温柔细致地舔舐，随后撬开齿间，逐渐深入。

舌尖相抵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突然停下动作，退了出去。

陆时淮睁开眼，呼吸并不稳定地问：“为什么主动要求我亲你？”

林繁笙不满看了他一眼，随后抓着他，追着他的唇继续吻着。

亲密至极的亲吻中，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串成一句：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这一句就像绚烂的烟花，轰地一声在脑海炸开。

陆时淮的动作变得急切，Alpha天生的侵略性再也压制不住。

侵入，交缠，掠夺。

空气被无情挤压，揽着人的手自衣角探入，放肆地抚摸着。

没有了精神暴乱的干扰，林繁笙的衣服完好无损，唯有腰间的一抹雪白无端惹人眼。

陆时淮的亲吻简直热烈得可怕，他像是想把暗恋多年的情绪都吻回来一般。

热情激烈，肆意侵占。

冰雪的信息素随着主人的心意笼罩在林繁笙身上，成功将林繁笙的信息素也勾了出来。

清甜的栀子花香被冰雪包裹，相互交融，你来我往……最终甜意变得清淡带着雪色，若隐若现，但更为迷惑诱人，胜过世间最好的催.情药。

陆时淮感觉到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林繁笙的唇。

他额头抵上林繁笙，眼神真挚热烈，耳尖殷红一片。

“阿笙，我好高兴。”

林繁笙依旧有些站不稳身子，他轻喘着气，抓着陆时淮胳膊，借着他的身体勉强维持住姿势。

他直视着陆时淮，眼神冷静到可怕：“别演了，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怎么？你能和他表白，却不想亲我？”

陆时淮脸色一僵，随即他敛去笑容与眉眼间的羞涩，突然单膝跪了下去，垂着头盯着地板，唤出身前人的名字：“……林翎。”

陆时淮脸色煞白一片，抿着唇不敢再说一个字。

刚才敢亲林翎已经用上他此生最大的勇气了。

林翎将他带离深渊，亲自教导他一切，可以说林翎是他的光，如骄阳，如耀月。

他自生出想藏匿月光的想法时，就如同最卑劣的虫豸，说声忘恩负义也不为过。

而他对林翎最为性格最为了解，这次他的哄骗也许会让这人对他彻底厌恶。

但也有可能是另一种结果……

陆时淮收敛心神，停下猜测。

林翎的身体还没恢复，人形架子乍然跪地让他的身形有些踉跄。

林翎后退几步，没让陆时淮发现他的异常，随后说道：“起来，我让你跪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冷意，还有一丝不容置疑。

陆时淮没有犹豫，刷地一下站起来。

这一切的动作像是刻在骨子里。

林翎发现人形架子回来了，他立刻靠近，不动声色倚着自己的身体。

那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掐住陆时淮的脖子，感受着动脉间血液的跳动，林翎眉眼流露出笑意。

这个人的命在他的手里。

就在他的手指一动间。

林翎眼尾微红，唇瓣犹带着被吸吮过的润色，浑身冷意被另一股病态的妖冶占据。

他说：“我允许你喜欢我。”

“我不仅允许你喜欢我，我还允许你和我亲吻、拥抱，以及——”林翎张了张唇，说出最诱惑人心的两个字，“上床。”

陆时淮喉结一动，他眼神里是遮不住的炽热。

林翎收回手，对陆时淮的反应很满意。

原来爱是这样的。

一句话都能左右一个人的情绪。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爱是这种让人上瘾东西？

实在是太美妙了。

可惜他以前从没被人全心全意爱过。

林翎想起了什么，一瞬间眼神冰凉起来。

他感受着身体恢复差不多了，立刻直起身子问起另一件事。

“你刚才晕倒前想说什么？”

陆时淮那时的口型不明显，他没分析出来。

“我想让你快走。”

林翎疑惑：“就这个？”

“嗯。”

仔细看了看陆时淮，确定他没有说谎，林翎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说辞。

随后林翎夺过机甲操作权限，速度又猛地提高了一截，他说道：“先去追艾尔吧。”

他身后，陆时淮强迫自己移开黏着林翎不放的视线。

他又骗了他。

除了让他走，他更想说的是。

——我爱你。